今日,灵枢上门辞行。
被东则王掳到熙桑城,难得自由的那段时日自不必提,得回自由后,先是发现丈夫的不忠身心俱伤,继而忙于诊治国君,诊治东则王的赝品恋人,此后又因为对好友的担心难以抽身而去。总之,返程之期一拖再拖,延搁至今。
冉晴暖设下饯行宴,为她送行。
“遂愿的成长超出了我的预期呢。”灵枢摇着夜光杯内的葡萄美酒,醺然欲醉,“本以为这一次我突然消失,那些老顽固们一定会趁机发难,她也定然是措手不及。没想到下属传来的信中,道她应对得有板有眼,虽然仍然有一些波动,却比我想象得要好上许多。这杯酒,我要遥敬她。”
冉晴暖一笑:“她也是淌着遂氏血液的,纵然是其中最弱的一个,也不会任人宰割,何况为母则刚,她如今须为自己的孩儿独挡一面。”
“为母则刚么?说得对,我也须为了自己的孩儿早日振作起来,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闲愁丢个干净。”灵枢高举酒杯,“这一杯,敬晴暖,感谢你没有抛弃我这个曾经背叛了你的朋友。”
冉晴暖浅笑:“你醉了。”
灵枢仰首长饮之后,道:“今日酩酊大醉,明朝清醒上路,有何不可?”
冉晴暖无法,只有听之任之。幸好今儿用来待客的是酒性温和的葡萄酒,由着她痛饮一场也好。
藏花推开花厅的门,快步走来禀报:“王妃,东则王来了,在前厅求见。”
她一怔,尚未说话,灵枢已经站起身来:“来得好,快把他传进来,向本公主敬酒三杯陪罪!”
“咦?”藏花偷眼望向主子。
“快点啊,把人叫进来,本公主有话问他!”灵枢起身扬臂道。
“请进来罢。”敬国公主这个状态之下,似乎忤逆不得呢。而且,从“本大夫”变为“本公主”,想来这位好友已经做出了决定。冉晴暖将之按回座中,道,“既然你想见大氏国的王爷,就请端正仪态。你的酒量我最是清楚,这几杯淡酒还不至于将你灌醉,严禁借酒装疯。”
灵枢揖首:“遵命,王妃大人。”
稍顷,东则王到临,迎门见到一身醉意的灵枢,眉峰倏紧:“你怎么在这里?”
“嗤,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灵枢紧瞪其人,宛若凶神恶煞,把好友的叮咛抛到九霄云外,“你才是,南连王不在府中,你不是应该避嫌的么?跑到南连王府来见晴暖,是何居心?”
律鄍负手而立,俯视着这个女人,冷冷道:“无论本王来这里做什么,都不会做出借酒浇愁这等弱者才有的作为。”
“彼此彼此,不管本公主能做出什么样的事,也永远学不会东则王不阴阳怪气就不会说话的本事。”
“本王几时阴阳怪气来着?”
“本公主又何时借酒浇愁来着?”
“你此刻不就是?”
“你时时都在阴阳怪气!”
冉晴暖看着这二人,想起来素问来府探望时曾经提过的本年度最不可思议之事,便是这两个人相处时的画面——
居然是“一团和气”。
是呢,虽然两人看似是在互贬互斥,但以他们彼此的性格,这等氛围也只有面对认同的对手时才会发生。诚如律鄍面对他人时多是冷漠少言,每与阿岸相见,则必定剑拔弩张一般,灵枢对寻常人概是礼数周到,对朋友则多方揶揄。此时他们在彼此面前显露的,都是真实性情。
素问所言极是,联想这二人最初的渊源,此情此景端的是不可思议呢。
“东则王也是来为灵枢送行的么?”冉晴暖只得拿出主人风范,先请来客落座,“灵枢明日便要返回大云,本王妃特地以酒饯行,阁下也饮一杯如何?”
看她仍然一身清静,不沾尘俗,似乎并未受皇兄的那份心思的影响,值得庆幸罢。律鄍颔首:“敬国公主的到来因为本王,明日敬国公主启程,本王负责将公主送到两国的关口,这也是皇兄的意思。”
灵枢大嗤:“来是因为你的劫持,走也由你送行,本公主来去都要看着你这张没有任何趣味的脸不成?”
律鄍蹙眉:“本王想提醒公主,虽然的确是本王将公主‘请’到大氏,但那是下属们所为,所以公主来时并未见到本王的这张脸,谈何‘来去’?”
灵枢睨眸:“听你说话里的意思,是你也承认自己这张脸没有任何趣味了?”
律鄍举目看向远方:“是你的理解力有问题。”
灵枢拍案大笑:“哈哈哈,不承认并不代表不存在,你这张毫无……”
咔嚓——
他们面前的一桌酒肴,突然倒塌下去。
两个女子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才晓得发生什么事,律鄍身为武者,自是在一开始便察觉到了从门外冲来的身影,下意识起身移步,张臂将她们护在身后。
后面,王府两名侍卫追来,齐跪于地:“王妃恕罪,王大侠不等通传,硬是闯到了这里,属下等不知该不该出手,致使……”
“你们下去罢。”冉晴暖看着那个闯进来的男人,不难想象必有一场大闹,还是越少人目睹越好。而后,她向藏花使个眼色。
后者点头,悄然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