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诉卿又回到了梦归楼,将羽然说的话对虹歌说了一遍,哪料虹歌竟然哭了。
“也许她说的都对……也许,也许我早就不爱了!我已经分不清我是因为爱在等他,还是因为恨在等他,我已经不知道我这样继续下去到底会等到什么!是那娶我的承诺,还是孤苦一生草草结了一世?我,早就分不清,也不知道了……我藏在他给我铸的暗阁里,只是逃避去面对这些现实而已……漫长等待中,我早已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诉卿拍拍虹歌的肩膀,欲劝无言。
暗阁里香味弥漫,隐隐有些窒息的感觉,很想走出去嗅一嗅干净的空气。灯光昏暗,桌子,毯子,柜子和床幔,一切都是红色的,显得即诱——/惑,又落寞。
“虹歌,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活过。莫要抓着一份自己早已模糊的情愫,误了自己一生。到死的那天,你再后悔,可是没有任何余地了。”诉卿听虹歌哭了半日,终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虹歌浑身一震,愣了一会儿,蜷缩在床上,像个孩子一样哭道:“我不敢……”
“为何?”诉卿难得的温柔,蹲下身子,轻声问着。如果换作平时,虹歌一定会装得像轻佻的青——/楼女子一般,搂住他的手臂开始说些妓子的话。可是现在,她只会哭泣。
“我怕我一旦出了这个暗阁接触旁人,会又落得这样的下场。我更怕他会回来,我怕他回来后看到我未忠于他,怕看见他那双怨恨于我的眸子。”
诉卿还想再安慰些什么,可虹歌却捂住耳朵喊叫道:“你莫要说了!”她抬起头,盯着诉卿,哀伤弱弱:“诉卿……你没体会过!我们当初什么都没有,我们还过的那样的苦。我父亲时不时要把我卖入青——/楼,我常常弄得浑身是伤,而他一贫如洗,家变心痛。那时候的我们纯粹的相爱,纯粹的相惜。他一走,我发誓一定要等他回来,也一定会做到他的希望……我真的不想违背这一切……”
“可是虹歌,你刚才不也说羽然也许是对的么?你也许已经不爱……”
“她懂什么?!”虹歌推了诉卿一把,不想继续听他的劝告:“她懂什么……她哪里与人相爱过……哪懂有些事!不是爱或不爱这么简单的!”
诉卿无话可说,不知要如何能劝虹歌冷静下来,坐在虹歌身边,默默陪着她。半晌,他问:“你要不要见一下杭羽然?”
虹歌一愣,满脸泪痕的抬起头说:“为什么要见她?”
诉卿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或许你们有缘,或许她可以劝动你。虹歌,你们有相似的地方。虽然羽然可能没有爱过谁,但她亦背负着可能无果的重担。或许……她的担子比你的要重得多。虹歌,我真的不希望你一生红妆却终究是空。”
虹歌双目无神的愣了一会儿后,抹抹脸,说:“诉卿,你不要忘了这儿的规矩。客人想提要求,必须要在台上献艺,其他客人喝彩后方可提出要求。普通客人不知我在,自然不会提要见我的要求。一会儿你让杭羽然表演完后,偷偷告诉年阔说要见我就好。”虹歌眼睛一亮:“当然,如果她能博得众人叫好。”
“她……她可是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会在这种地方献艺?!”诉卿听得站起身子,退了一步。
“是千金小姐?”虹歌刚刚失声痛哭完,嗓子还哑着:“怎么?诉兮你都舍得了,杭羽然你舍不得了?”
“不是舍不舍得,而是不一样。诉兮从小江湖长大,何谈这些?上台表演于诉兮而言,她只觉好玩,哪里会觉得其他?而杭羽然则是千金大小姐,弹琴作诗只为养心娱乐,怎可当众献艺?尤其,尤其还是这样的地方。”
“我这儿怎么了?又不是青——/楼红馆,哪里就见不得人了?”虹歌勉强从桌上够下来一杯醉虹茶,喝了一口润润嗓,略有不满地说:“再说,你也不要以为千金小姐就是才多艺多,还什么弹琴作诗只为娱乐。你可知有多少大家之女往往骄纵任性,只知道华服红脂,哪里懂什么诗词歌赋。她若不敢上台,自是心性不够,不肯忍辱就不会得尊。除此以外,弄不好她还是因为一技不会而无脸上台。”
虹歌性情古怪,她虽觉得诉卿带着个千金小姐奇怪,但是她还是更想看看能说出让自己痛哭之言的小姐,是怎样一个小姐。若她能忍辱屈尊上台,还博得喝彩,那自己真是服她,心服口服。若她不肯,或不会……哼,只怕就是个会说嘴的小丫头,不足为敬。
诉卿还是不肯退步,说什么都不让羽然上台。
“慕容诉卿,我今儿还偏要见见这个杭羽然了。可是我梦归楼的规矩不能废,这个千金小姐,到底有没有心性劝动我,就看她可不可屈尊献艺。你今日若劝不好她,也休想拿到箭,出去劝劝吧。”虹歌喝完茶又趴回床上,一副我等会儿你的表情。
诉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虹歌的性情古怪,她看不开的事情就是沦落到遍体鳞伤她也看不开,她若是能看开,或许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看开。
犹豫之后,诉卿还是先离开了暗阁,走向羽然。
“拿到箭了?并且……我的话,你有对她说么?她有看开么?”羽然见诉卿走来,站起来迎过去。
诉卿摇摇头,把箭筒摘下来表示没有拿到箭。
“咦?箭没有?那,那话你带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