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贝,你过来。”马车内的九郎道。
可是正剑指着王十郎等人的阿贝,秀眉微蹙,不仅不曾听从九郎的话,反而脸上现出几丝嫌恶。
是的,是嫌恶。
阿贝向来不喜欢九郎这个师傅,倒不是九郎的才学不足以做他们几个皇家子弟的师傅,也不是他的德行操守有什么让人值得诟病的地方。
他只是很单纯的不喜欢他。
他七八岁第一次遇见到九郎的时候,人前君子端方的九郎盯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不可挑嘴,要多食,这么瘦可不行,还是胖一点的好。’
你听听,这话要是换做阿贝的家人,或者一个年纪稍长的长辈说出来,只会觉得温暖温馨。可是由九郎这个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青葱少年郎说出来,那就有些奇怪了。
而且是非常的奇怪。
这个时候阿贝对他的感觉虽说不上不好,但也是怪怪的了。
十二岁那年大旭朝刚刚统一南方后不久,本就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却又恰逢兖州洪灾,数以百万的老百姓成了流民,期中甚至有一些一路往西朝着大旭国的都城洛阳涌入……
这个时候,别说皇帝大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就连一向不管事的瑞王爷父亲也被皇帝大伯派去兖州赈灾。
而被留在洛阳的瑞王世子阿贝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了麻疹。阿贝身体本就不好,龙凤胎一弱一强,他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受了亏,这一出麻疹,便要比别人更加凶险许多。
再说了麻疹乃是疫症,是会传染人的。当时御医刚刚诊断出来,整个瑞王府连同瑞王府里的所有人便都被隔离开来。在阿贝染病期间,就连一向疼他,并准备将他接进宫照顾的皇后伯母也只敢在一堆婢女婆子的簇拥下远远地瞧上他一眼……
直到他全身长满了暗红色的块斑,并且开始腹泻和呕吐不止的时候,他本以为他定是快要死了……
谁知这个时候竟然是谢家九郎带着谢氏一族历代祖藏,并且不向外示人的古方救了他,而且在他昏迷的时候,据闻九郎还来亲自看望过他两次,每一次都是呆了很长的时间才离开。
他是谢家这一辈中的脊梁啊,谢九郎的命并不比一个亲王世子的命低贱多少,可是谢九郎却甘愿冒着被传染的危险来看望他。
这让阿贝曾经铭感五内,想要尽其所能地报答他。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洛阳城里开始传出谢九郎倾慕于他的流言。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好,毕竟前有他父亲瑞王夏侯息的那张‘秋水芙蓉面’,再加之他身上有半分龟兹血统,遗传了龟兹人的冰肌雪肤以及深邃精致的轮廓,他想要长的难看,估计都比较困难。
可是他没有想到谢九郎能肤浅到看上他那张脸。
流言以前他还不曾注意到,直到流言四起以后他又返回去好好想了一想,阿贝发现九郎待他好像确实与旁人有点不同……
到底哪里不同,他说不清楚。但又好像处处都不同。
好几次,他都发现九郎对着他的脸微微发愣,但很快又不着痕迹地遮掩过去。
阿贝被他自己的发现给恶心到了。
若九郎是个女子,就算比他大了许多,他也愿意娶了他,珍之,敬之,毕竟救命之恩是要报的。
可是九郎偏偏是个男的啊?
虽然这个时代,男子与男子相恋并不算什么大事,不仅不会遭受诟病,反而在上流社会形成一种风流和时尚。
就像琅琊王家的王十郎,他就有两个出生士人,容貌,才情,品行都堪称一等的娈童,而且还举荐对方在朝中做了八*九品的小官。
可是他夏侯嘉贝不好这一口啊。
他是小士族出身,没有他们这些顶级门阀子弟的风流。
于是他有意无意地开始避开九郎,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逐渐嫌恶上九郎。
而这些,九郎从不知道,或者他知道,只是从未放到心里去过。
就像现在,他压根儿就不想搭理九郎。
可是九郎却让两个高大的部曲直接将他押出了银楼,转眼又把他塞进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