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正式挂牌办公了。根据合同的约定,指挥长系深圳(香港)华宇房地产有限公司副总裁朝旭,副指挥长由楚云市交通局常务副局长顾同苏担任,财务部长于坤,工程总监丁克,办公室主任马伯清(暂不到任)。指挥部在以方格明为组长的,楚云市政府楚江大桥工程领导小组领导下进行工作。
朝旭知道,这样一种格局无疑是对于华宇公司的制约,下一步的工作难度可想而知,他心中虽颇多忧虑,但并没有流露任何的不满情绪。从政府机关到大型企业,多年的磨炼,他比以前更能容人容事了。特别是从指挥部的名单上看到马伯清任办公室主任时,他的脸立时象无线电波收到了一个很强的信号,又瞬间消失,眉头紧绉几秒种后又舒展开来。心中笑道:这世界真能折磨人,摆脱了几年的阴影如今又出现在身边,真是扫帚都扫不开。不过,马伯清的登场,表明了他幕后的操纵者――代宇庭终于启动了他的第一棵棋子,这棵棋子放置的位置太重要了。朝旭想,凭自己与马伯清多年的接触,此人虽没有什么真本事,但小聪明、歪点子还是不少的,特别是爱占点小便宜。
说起马伯清爱占小便宜,还有个“肥水要落外人田”的典故哩!群工部的人都知道,每天上下班的这十多分钟内,在一个固定的点上恳定能够找到马伯清,那就是办公楼的厕所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里面有一个秘密。有一次,打字员俞小琼到他家找他,不巧正撞上他两口子拌咀,他老婆在厅里嘟哝说:“别看为了节约水费,你连大小便都不在家里拉,本姑奶奶一包烟就顶你一天的工资……。”这句话恰好被小俞听到了,她闷在肚子里笑:“难怪马伯清每天上下班那几分钟都蹲在厕所罗,原来是为了节约自家的水费哟,啧啧啧……,他怎么会小气到这个程度呢?”后来,小俞说话没注意,把这件事给露了出来,结果部里一个编刊物的干部顺口说了句,这叫“肥水要落外人田”,不久就传开了。这事儿,除了马本人,包括代宇庭都知道。
群工部年底半汽车废报纸、废文件送造纸厂究竟卖了多少钱不知道,反正5间办公室只发了半斤装一包“猴王牌”茉莉花茶就没钱了。过年部里分鱼,11人只有9份,他和代老板早选了几条大的提前拿走了,干部们敢怒不敢言,代某人得了好处不吱声。如今马伯清一个箭步窜到了大桥指挥部搞办公室主任,上亿的家当,较之群工部那点鸡毛蒜皮的油水,嘿!真无法可比。如果仅仅是捞点小小的油水,倒也还无关要旨,应该引起重视的是,马的这个位置实质上是代宇庭所控制,他们还会干些什么呢?朝旭警惕地继续分析着。
代宇庭这些天异乎寻常的忙碌,当他得知楚江大桥工程即将启动的消息后,便开始调兵遣将,为实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做准备。他重操旧业,活动上层,通过领导小组组长方格明,要顾同苏将马伯清借调到了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同时,物色了一名电脑打字员洪波,是劳改局洪局长的独生子。这小子因长期听其父亲讲述劳改犯一些犯罪的故事,从小就受到反面的影响,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但他的电脑操作却高人一等。从玩游戏机到上网,长年泡在电脑室,编程序,破译密码、窃取情报、干扰网络信号无所不能。后被公安机关当作“黑客”收审,因其父亲系劳改局长,关押不到几天就给放了。20多岁的人了一直闲散在家,因为在电视上亮过相,哪个单位也不敢用他,他除了每天上上网也无所事事。代宇庭和洪局长因工作关系接触较多,劳改局有钱,几个农场每年都要向财政交一点,交多交少财政局长一支笔。因此逢年过节,农场场长向洪局长进贡,而洪局长总要亲自来代宇庭家拜访。一来二往也就成了老相识了。洪局长也曾向代宇庭提出洪波可否进财政局,哪怕打杂都可以。代一听很紧张,他的儿子怎么能进财政局?进来了又怎么可能让他打杂?所以,当时代采取了缓兵之计,不是编制已超,就是哪个领导的孩子想进顶起了,等等。再说,正好大桥指挥部要人,又是一个很肥的所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代是要的。于是,他很快电话告诉了洪局长,叫洪波找马伯清。同时,代向马交待,让洪波必须进办公室,马当然满口应承。
代宇庭插手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的人事,由于有方格明的支持,顺利得手,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高枕无忧。他想,人员到位并不等于大功告成,关键的问题是他们必须听招呼、可靠,要绝对忠于自己,还要真正能办事,使他们按照你所希望的去干。一方面,要使他们清楚我代某对他们是多么重要,有强烈的依赖感;另一方面,要让他们对自己的意愿和作风有所感悟,有成熟的代理意识;同时,不仅在形式上控制得住,思想上一定要贴。为到这个程度必须恩威并重,拉打结合,特别是马伯清,一定要把他牢牢地掌握到手中。想到这里,他拨通了马伯清的电话:
“伯清,我想给你聊一下,有时间吗?”
马伯清接到电话非常激动,连忙说:“有时间,有时间。”
马伯清放下电话,自己跨着单车,急急忙忙来到楚云市财政局,他走到代宇庭办公室门前,往里一看,代宇庭正伏案写东西。
马伯清探头进来问:“代局长!您找我?”
代宇庭侧目看了下:“嗯!进来吧!先坐!”仍在写着。
马伯清坐下等待,抽烟。
代宇庭显得很专注地官了一会儿,然后,放下笔,从坐椅扭过身来,摸了一把脸,笑了笑:“怎么样?还好吧!”
马伯清:“呵呵!好!好!部里事情比较多,也没时间来看您,您也挺忙的。”
代看了眼桌上的文件:“事不少,成天就他妈钱、钱、钱!”
马伯清:“您是楚云的财政部长嘛!”
代宇庭:“算了吧!都他娘过手数子,这里划一笔,那里加一点,对不对,行不行,管他呢!”
马伯清“吭哧!”一笑:“经您把关,那还有错。”
代宇庭:“现在无所谓对错,笔在我手里,我说行就行。好了,别扯啦!我告诉你一件事,也让你高兴高兴。”
马伯清面带笑容,激动地等待。
代宇庭:“楚江大桥定下来了,朝旭的华宇公司承建。”
马伯清立即收回笑容:“哦!我以为什么大喜事呢?”
这时,财政局两名处长来找代宇庭。
代宇庭:“伯清!现在我有点事,你到护春楼找个房间,我等下过去。”
马伯清站起来:“好吧!我在那儿等您。我先走了!”
代宇庭看了看两位处长。说:“好吧!”回过头和两位处长说话。
马伯清退出代宇庭的办公室,又去老干活动中心的护春楼安排。
中午,代宇庭驱车来到护春楼,打发司机先走了。马伯清已在房间等着,代宇庭放下手中的皮包,刚入座,笑容满面地:“伯清―!刚才在办公室,你那神态――,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呀!”
马伯清:“没有哇!”
代宇庭:“嗯!没有就好。”一顿,“不久前,我给你的承诺,这次就要兑现啦!咋谢我!”
马伯清:“老领导的栽培,我自然感谢不尽。没说的,一切听从您的调遣,您叫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只要用得着我,老领导您一句话,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代宇庭:“好!好!”略思“我想叫你去大桥工程指挥部。”
马伯清:“楚江大桥工程指挥部?”
代宇庭:“怎么?不想干?”
马伯清:“怎么会?我说了,您无论叫我干啥,我都愿意。”
代宇庭:“这就好!对付朝旭,非你莫属。”
马伯清:“我知道!”
代宇庭:“至于群工部的工作,我会给格明同志说的,两个不变:职务不变,工资待遇不变,但工作侧重点在指挥部。”
马伯清:“听说,朝旭是指挥长?”
代宇庭:“嗯!你去搞办公室主任,也就是指挥部的参谋长、内当家。否则,起不到监控他的作用。”
马伯清:“他会同意?”
代宇庭:“这就由不得他了,指挥部是在楚江大桥领导小组领导下进行工作,领导小组提的名,他怎么能不执行?”
马伯清:“哼!谅他也不敢!”
代宇庭“你应该记住,才开始,要谨慎。你不是在我的鞍前马后,而是在他朝旭的直接领导下。他是你的老对手,应该承认,他的能力、知识远胜于你。”
马伯清:“我才不吃那一套呢!”
代宇庭:“错!你要清楚,把你安排到他身边不容易,这对他来说,不能不是个威胁。这样,我的感觉要好些。平心而论,他还是有很多长处的,甚至在你我之上,可你也是把好手。这看从哪方面讲,我认为你对付他,绰绰有余,我放心。”
马伯清:“他那两下子,我还真不尿他那一壶哩!”
代宇庭:“不能这么说,这家伙并不容易对付。你想想,他去深圳多长时间?就干到拥有数十亿资产大公司的常务副总裁。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绝非等闲之辈。”
马伯清:“他在群工部,也不就那样!”
代宇庭:“他在群工部上不去,并不是没有才干,而是因为有你我在。现在他神气了,副总裁、指挥长,哼!报纸、电视露尽了脸,我很不舒服!要沉得住气,只有把他从顶峰上甩下来,那才叫本事。还有那个姓丁的,也不简单。”他喝了口水,慢慢说道:“伯清呀!气盛无济于事,要讲究一点策略哇!”
马伯清开始那气壮如牛的样子渐渐软了下来。
马伯清开始那气壮如牛的样子渐渐软了下来。代宇庭感到有必要给他鼓鼓劲,面授机宜般地说:“我这一生也看了不少书,多数是为了应付工作,但我认为,我这一生的立身之本,只有一本书,他能叫你变得比别人聪明。”
马伯清急切地问:“什么书?”
代宇庭答:“《孙子兵法》。”
马伯清疑惑道:“《孙子兵法》?那不是一本军事书籍吗?怎么能成为您的立身之本呢?”
代宇庭老成地摸了一把脸,说:“不错,《孙子兵法》是讲行军布阵,克敌制胜的军事科学,但是,你别忘了,古今中外的一切军事书籍无非是三个字。”
马伯清问:“哪三个字?”
代宇庭说:“对付人!”
马伯清惊讶地:“啊――!对付人?”
代宇庭肯定地:“对付人,对付单个的人和对付集群的人,对付有权的、有钱的、有势的、比你强的、超过你的人,对付有碍你个人发展的一切人。”
马伯清惊疑地:“啊――!《孙子兵法》能有这么大神通?”
“这样吧,我们边吃边聊。”代宇庭夹着提包站了起来说。
马伯清说:“行!还请老领导多多指点。请,请!”
两人要了一个包厢,叫了几个上好的菜,边吃边谈。
“这本书只有13篇共5987字,加上三十六计731字也不过6718个字,别看文字不长,可是博大精深哩!我这一生最受用的就是这本书,每到关键时刻翻它一翻,用它一用,很少有不成功的。”代宇庭喝着酒,时而用筷头在桌子上比比划划,慢条条象上课似地说。
马伯清听得很出神,从口袋中把早已准备好的软“中华”掏一包开后,装一根给代宇庭点着,然后放在他的面前,并及时给代斟着酒。代喝口酒,将一块近两寸长的牛排横着捺进咀里,两腮立即鼓了起来,油从咀的下唇流向下颏。他边嚼边用餐巾纸擦了一把,使得脸的中间部位油渍渍的,在顶灯的照射下一动一动地放着微光。他将嚼得半烂的牛排用劲咽下后,使劲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继续给弟子传教“《孙子兵法》用于军事已是两千余年来普遍的事了,用于啊嗝――经商也有几十年了,特别是日本。但用于从政,用于为人处事,恐怕还为数不多,最成功地是啊嗝――是谁呢?”
马伯清阿谀道:“应该属您了!”
代宇庭毫无表情地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古今中外不少人有实践,但不是象我这样,主动的用《兵法》理论来指导自己的思想行动。”他还在打着嗝,大概是那块两寸牛排作祟,一半进入了胃部,一半还在小舌这个地方,被中间一根牛筋绊住了的缘故,扯得脖子一伸一缩的,连喝了好几口水都没有止住。
马伯清不知趣地问:“局长,您刚才说《孙子兵法》的实质是对付人,那么,您对人是怎么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