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宇庭:“你不识抬举。”
代政:“我最怕的是您抬举,您骂我的时候,我觉得正常、没压力。您若抬举我,我腿肚子都发软。”
代宇庭把手一扬:“我扁你!”
代政赶紧把头一捂:“您就是敲下来,也比抬举我好。嘿嘿!”
代宇庭:“坐下来!说正经事儿。”
代政:“行!你说吧!”
代宇庭停了停:“楚云市要换届选举啦!”
代政:“换届选举――?这与我有啥关系。”起身“不感兴趣。”
代宇庭:“你坐下!”
代政:“坐下就坐下!哼!这与我八杆子也不着边的事。”
代宇庭:“可是,与我有关系呀!”
代政:“嗯――!与您有关系?不―会―吧!”
代宇庭:“怎么就不会?厅局级都是侯选人对象啦!”
这时,代军开门进来。
他俩中止了谈话。
代军知道他俩不会理他,迳直进了自己的房间,但将门留了一线缝隙,透出一线光。
代政未加考虑地:“这倒也是。”
代宇庭:“你说――,老爸我,可不可以参加竞选?”
代政大惊失色地:“什―么?您想参加副市长竞选?啧啧啧!”他站起来,滑稽地歪着脑袋,左右上下打量代宇庭。摇了摇头:“不像!我怎么看您也不像。”
代宇庭将沙发扶手一拍,呵斥道:“你扯淡!一个*副市长,难道还有什么标准像不成?胡耀邦比我矮一截,**还没我胖,不照样当国家领导人?真是!”
代政:“这个嘛!我说了您也不懂。比喻说,人的派头,或者说气质,他不在个大个儿小,也不在胖瘦,他是人的知识、才能、人品等等等等,综合性的、自然的表现。您嘛!嗯!让我再看看。”代政装模作样,又端详起来。
代宇庭似有所悟,正襟危坐,被动地接受儿子相面般的调侃。
代政摸了摸下巴,点点头:“嗯!不过,还行!特别是不说话时候,真还可以,象那么回事。”
代宇庭笑了。
代政坐下来,认真地问:“您真准备那个一下?”
代宇庭:“什么那个这个,机会千载难逢。我原来还没想过会当局长哩!从局长到副市长,这是质的飞跃,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楚云王,国家一方诸候,要出人投地,就要拼死一搏。”
代政摇摇头:“当官的都是赌棍啦!老爸!我觉得―您当这个财政局长―,都好象焦头烂额似的,怎么会想起,去竞争副市长哩?”
代定庭:“谁说我焦头烂额?”他一扭头“官越大越好当。”
代政:“难怪有人说,宁可少活十年,不得一日无权。对呀!多活十年鬼晓得,一举成名天下知啊!进入楚云领导高层,光耀门楣呀!数千万楚云人眼中,代宇庭、代市长,一位显赫的、了得的人物啊!电视上显现一下,楚云好几千万人,指手划脚地‘那是新当选的代市长、不是代理市长,是代宇庭市长’啧啧!不得了哇!”(故意打着上海腔)
代宇庭:“怎么?你不希望老爸我在楚云风光风光?”
代政:“但愿吧!”他站在父亲面前,无可奈何地瞪着眼“行!您争您的楚云王,我挣我的人民币。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转身“睡觉去?!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咯――!”
代宇庭:“不是明年,是今年――。”
代政:“切!”头也不回地进房去了。
代宇庭看着儿子,大摇大摆地进房去了,他把头抑靠在沙发上,双手手指交叉,两个大拇指不停翻转,毫无睡意。
代军的门开了,他悄然走到父亲身边坐下,。
代宇庭扭转身子,气呼呼地屁股对着他。
代军从茶几上拿过一支烟,猛抽了几口,抬头看了看父亲,欲言又止。
代宇庭干“咳”了一声。
代军轻声的说:“你给他说,他明白啥?我说,当仁不让,应该去争。这年头,不争白不争。甚么让贤、风格、向人民负责,都他妈骗人的鬼话。”
代宇庭仍然不看他,只是干咳一声。
代军:“您不就比方市长差半级吗?看他对您象使唤儿子似的,我就生气。竞选上去了,平起平坐,他又能把您咋样?”
代宇庭看了代军一眼,又咳了一声。
代军:“唉!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啦!您对他再忠再好,一旦对你产生看法,不可逆转,必欲置您死地而后快。”
代宇庭:“你咋知道他对我有看法?”
代军:“我也在政界混了n多年了,凭嗅觉,政治嗅觉。这点,您应该早就意识到了。”
代宇庭:“几次市长办公会上,审批财政计划时,他对我几乎都是横眉冷目,楚云市的财政问题,我不能开口,一开口,好象就是冲着他来。其实,我根本不是那意思。”
代军:“他主管财政嘛!换你是主管,会让下属在市长们面前,说三道四?别说几次,有一次就够你受的了。”
代宇庭:“好象每笔钱来龙去脉,他都要知道,说到底,是对我不放心啦!”
代军:“得了!既然到了这种田地,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代宇庭:“官大一级,重于泰山啊!”
代军:“您能冲上这一级,就天马行空了。想做什么,谁能管得了您?”
父子俩小声议论着。
361楚云市大街旁傍晚
代宇庭到街头散步,他看到那坐在墙根的抽签盲人,停住脚步,下意思地看了看两头有无熟人,匆忙蹲身下去,屁股朝着行人,抽签。
盲者问:“求财、求婚姻、还是求前程?”
代宇庭肯定地:“求前程!”
盲者伸出装满纸签的竹筒。
代宇庭抽了一支,他签中的谶语不甚明白,递给盲人。
肓者摸了摸签头,睁着眼睛说瞎话,签中写道:
运气到顶没奈何,宦海无边好事磨。街亭不失中原定,西出阳关向天歌。
盲人笑了笑:“你的运气是没人可以奈何得了的,宦海无边啦!街亭不失守,便可入主中原了。至于西出阳关嘛!你就当做阳光大道理解吧!”
代宇庭还想问什么,又有一人蹬了下来,他只得作罢。
362楚云市委常委会议室
市委书记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议题:研讨“两会”中人事任免问题。
书记:“换届选举,顾名思义,就是要产生新的领导班子。该上的上,该下的下。这是人们普遍关心的问题。政府领导总共几把交椅,换届又不是全换,只是个别调整,腾出的位子少,想上的人多,厅局级够资格的几十人,僧多粥少。要顺利地实现新老交替,我们在坐的责任重大啊!”
方格明:“市级领导成员调整是少数,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大量工作是几十个厅局长的定位,楚云工作要上去,这个环节非同小可。厅局长中不称职,或政绩不明显的,该换的也要换,不能瓜菜代。”
市长:“我赞同格明同志意见,能力、水平,资历这些参数,是新老干部必备条件。不要忽视在职干部的德能勤绩。常年工作,如同和尚头上的帽子―平踏踏,这种干部还能继续?”
书记:“从稳定出发,‘两会’先把市级班子定下,厅局级干部任免一部分,其余,以后调整。现在,大家都表个态。”
游之:“去留两由之。这就是我的态度。”
书记笑道:“你的大名,就是这样来的哟!”
众人:“哈哈!”
方格明:“一不拉票;二、上下无怨无悔。”
游之:“你还想上啊!”
众人:“哈哈!”
方格明:“我说的上,是你那个留的意思哩!”
363楚云市财政局代宇庭办公室
代宇庭独自坐在办公室,头靠在椅背上,眯缝着眼睛,两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忽然,他将两手往坐椅扶手上一拍,拿起电话。
代宇庭:“喂!小车班吗?我想动一下。”他放下电话,来到大楼前,上了车。
司机:“局长!上哪?”
代宇庭:“我回去一趟,送到后,你不要等我,家里有客人,我在家吃午饭。”
司机:“好的!”
364楚云市政府机关宿舍代宇庭家
代宇庭进到自己家里,见老婆在收拾房间。他把公文包放下,侧目看了看平时不打开的佛堂,想了想,对老婆―
代宇庭:“你上街去买点香烛。”
代妻:“那佛堂神台下还有哇!”
代宇庭:“要你去买,你就去买,?嗦个*你!一小时后再回来。我要敬菩萨,你个老女人阴气甚、晦气重,会冲了我的好事。”
代妻气鼓鼓的站在那儿,瞪着他。
代宇庭:“瞪什么眼你?走!”
代妻一转身“啪”地带关门走了。
代宇庭摇出钥匙,打开佛堂,返身到书房,找出一本很旧的《孙子兵法》,恭恭敬敬地贡奉在神案前,焚香点烛跪拜。他口中默默祈祷,最后高声“菩萨保佑我代宇庭,在这次换届选举中,取得高位,我一定年年贡奉,岁岁高香。”说罢,连磕了几个响头。
他在跪垫上翻开《孙子兵法》嘴里默念着:
(画外音)“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他双手合十,跪得笔直,眼睛突然一亮,脸上渐渐绽开了笑容。他站了起来,手指往书上用劲一弹,迅速将书塞进公文包,“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下楼上班去了。
365楚云市得意楼酒巴
马伯清在酒巴包厢,将点好的酒菜摆好,抽着烟,等代宇庭到来。
代宇庭掀帘进到包厢:“怎么在这里?得意楼的味道不怎么样。”
马伯清:“您嘱咐我少给您见面,我想紫英、护春楼也不合适。这里生意不好,但清静,主要是店名吉利。另外,我叫隔壁德桂楼送两个菜来。”
代宇庭:“哦!这样也好!”
马伯清:“您找我一定有重要指示。”
代宇庭:“嗯!是的!上次和你说过,就是换届选举的事。我还是想试试。”
马伯清:“您不是试,您完全有资格竞选。”
代宇庭:“我跟你无话不谈,毫无戒备,这事,给你商量,我比较放心。
马伯清:“您说!我具体给您做些什么,一句话。”
代宇庭:“竞选并非易事,管工交的副市长,对我的情况了解不多,管农业、文教和外贸的副市长们,我接触不多。靠他们提名是不可能的。”
马伯清:“方副市长不是很看重您吗?”
代宇庭:“唉!我原来也是这样想,可是,嗨!他现在对我似乎疏远多了。我想,只要他不做负面工作,我就谢天谢地了。”
马伯清眼珠一转:“没这么严重吧!”
代宇庭:“都是因为工作,他主管我这一摊,财政局又涉及全市,其他领导也要插手,我都不能得罪,而方―唉!不说了。”
马伯清:“嗨!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啦!这世界没有永远的朋友。既然做不成朋友,很可能就是你的敌人。”
代宇庭:“他是我的恩人啦!这些年来,他一直关心我,三年一小提,五年一大步,几乎成了我进步的‘提升机’呀!怎么会这样呢!”
马伯清冷笑道:“人与人,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关心你,实际上也是关心他自己。你不忘他对你的恩,可别人,不见得记住你对他的好哇!”
代宇庭:“他不至于会坑我吧?他那么多的事,都在我手中捏着,难道――!”
马伯清:“我倒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代宇庭:“怎么说?”
马伯清:“我认为没有调和,也不必调和,倒不如来个先发制人。”
代宇庭:“你的意思是,我主动搞他?”
马伯清:“上上策!”
代宇庭:“不行不行!那―我不会做这种事,我良心上过不去。那成啥?忘恩负义哟!”
马伯清:“局长!你虽说精通兵法,但政治比战争更残酷,这点您可能没想过。”
代宇庭:“我对他下不了手。”
马伯清:“我记得您给我说过,军事上,你不置对方于死地,对方就要吃掉你。玩政治也是如此,你循规蹈矩,瞻前顾后,对他下不了手,他一句话,叫你永世不得翻身。你信啵?”
代宇庭:“他在上头,我也没法动他。”紧盯着马伯清。
马伯清:“事在人为,你与方接触多年,他的弱点、问题、错误,乃至某些**、罪责,在你面前暴露无遗,你了如指掌。要倒方,就必须“攻其无备,出其不意”。你有第一手材料。如果能在特殊环境、非常时机,撷其要害,将这些材料归纳、总结抖露出来,无异于一发致方于死地的重型炮弹,不死也得脱层皮。“
代宇庭“是吗?”手有些颤抖。
马伯清:“楚云虽穷,可也是藏龙卧虎之地。恕我直言,政界,不论背景、关系、乃至一些基本条件,比您强的人太多了,不采取特殊手段、超常办法,竞争不赢啊!”
代宇庭捂住低下的头:“我只想凭良心做事。”
马伯清:“良心,良心能值多少钱?没法子,舍此别无选择,你不搞他,也许别人也会搞他。官场嘛,本来就是你踩我,我踩你,踏着人梯往上爬。‘道德’、‘良心’我看得太多了。为了争取一官半职,不惜使出甚至比这更卑鄙的手段,哪怕是自己的恩师挚友,也毫不留情地把他们从高位上拿下来,自己毫无愧疚地地坐上去。从古至今,不乏其人其例,您若顾及他,谁又能顾及您呢?”
代宇庭:“这么多年,他一直是我的领导哪!”
马伯清:“是啊!你方格明是人,我姓代的也是人哪!人,也不可能做奴隶的总是做奴隶吧!这领导又不是他祖传的皇位,你当他的下级这么多年,其实,他一直踩着你哪!副市长你方格明搞了这么长时间了,歇歇!让你也试试,为过吗?俗话说各领风骚五百年嘛!”
代宇庭:“理,倒是这么个理,我总感到那样做,对不起他。”
马伯清:“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相信曹操的那句话,‘宁可我负天下人,决不让天下人负我。’因此,他成就了霸业。”
代宇庭:“你别逼我,我再想想。”
马伯清:“局长!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今天是推心置腹。我深知您心眼儿好,可是在政界,妇人之仁是要吃亏的啊!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行!您想想吧!就这事儿?”
代宇庭:“嗯!”
马伯清:“光顾说话了,还剩这么多菜哩!您吃您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