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臭小子？”皇帝自第一次唤调侃高允熙一声臭小子之后，便一直将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他感觉，说出了这三个字之后，让自己的儿子与自己的距离拉近不少，至少，他儿子也是挺喜欢这个称呼的，因为他从没有反驳过。

“儿臣没想什么。”高允熙摇了下头，“父皇，您出来也有段时间了，让儿臣送您回宫吧。”

帝王抬眼看了看窗外，似乎已过正午，“也好。”

他现在确定不宜离开过久，且也没有安排好。

回程的路上，帝王一改来时的样子，走到了高允熙的前面，这是对他多么大的抬举，因为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身旁并无一个侍卫，而他却将他的后背，留给了高允熙。

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抬举，这是信任，绝对的信任。

高允熙觉得父皇最近每一次的行为，均让他感动，也不知是他太容易被感动，还是他的父皇是用了真心相待的。

不过，他的感动也没有维持太久，帝王若冷的声音，让他的感动，变成了冰渣。

“这地道修改，费了不少时日吧。”

高允熙心头一凌，他停下了脚步，看向皇帝，父皇是何意？是质问，还是谴责，亦或是怀疑了他？

他的声音异常的冰冷，这让高允熙有些不舒服，这地道确实是改了，但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为了方便，如果，父皇因为这个而对他产生怀疑，甚至开始打压他，那，他之前所做的，让他感动的事，说过的让他暖心的话，是不是也太过廉价了？

“怎么，不说话了？”皇帝突然转过身，在看到高允熙眸底一闪而过的错愕与失望之后，他也是微微一愣。

失望？

因为他的询问，就失望了？

“这地道并没有费太多时日。”高允熙轻摇了下头，而后，敛着眸子，轻缓得道，“不管父皇您信与不信，儿臣只是因为想入宫时方便些，才改动的。”

“而且，除了连通了万佛寺这边的地道之外，儿臣并没有做其他的变动。”

他说的坦然，看向帝王的眼里也是光亮的，无一丝暗色。

皇帝只觉得哭笑不得，这些个儿子当真是什么都好，唯有不信任他，让他有些无奈。

虽然，他也确实为了这个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他自己都已经想通了，为什么这个臭小子还要拿这些话来刺激他？

“朕有说过不信你吗？”皇帝摇了下头，看来自己是要好好培养一下与儿子之间的信任感了。

“那父皇您是何意？”

“只是随口一问，你便生出这么许多想法？”帝王威严的声音里，竟染上了无力，“行了，以后可不许想这么多，朕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

这是帝王的许诺，一言九鼎。

高允熙点了点头，控制了半会才让自己激昂的心，归于平静，还反复告诉自己，帝王之心，变幻莫测，仍须谨慎。

二人继续前行，相安无事……

送了帝王回宫之后，再回到万佛寺，已然是傍晚十分，一天没有见过颜子茹，高允熙心里颇想，故而，回来之后，什么也没做，就直奔了安置颜子茹的禅房小院。

冬日的傍晚，异常的黑，月色中都似乎染着丝丝寒意，远处的群山如墨，院外的湖水亦是无一丝光亮，偶尔带起一抹风来，还冷得人直打颤。

冬天，果然是处处无情。颜子茹拢紧了身上的貂皮披风，轻摇了下头，虽然这里安静得过分，似乎全世界只余下她一人，颇有些遗世独立之感，但，她却喜欢上了这份安静。

再加上远远传来的，僧侣们做晚课的颂经声，更让她的心，安宁而淡然起来。

看着眼前越发暗沉的景致，她想，若是自己一生皆在这里，或许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么冷，怎么不进屋？”说着，她的身体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自鼻间荡开，耳边响起了高允熙温柔如水的低沉嗓音，“走吧，你的身子不好，别又染上风寒。”

颜子茹看了眼远处的基本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的风景，轻轻点了点头，“听说你今日有事，怎回来这么早？”

莫清之前告诉她，他可能没有这么快回，怎么，这才刚刚掌灯，便回了？

“我想着你，就回来了。”高允熙如今说着情话，脸都不带红，虽然，这也算是实话。

以前，他也曾质疑过，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当真可以深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了对方甚至牺牲了自己也在所不惜吗？

而在遇到颜子茹之前，若有人问他，他或许是真的会嗤之以鼻的，还说喷对方一脸的唾沫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