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人,李天佑似乎只想如以往无数个夜那般,静静和傲雪在一起。
只不过,从前的每个夜晚,他们俩此刻必定在做同一件事,就是嘿咻嘿咻,快乐的,激越的,而如今,却是如此悲伤的,他依然静静的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她的手,双目深切的看着她。
仿佛,每一眼,都可能成为诀别。
“傲雪……傲雪……”李天佑低声呼唤。
床上女子恍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与平时睡着时一样,缓慢的沉静的。
“太医说你只是昏迷,怎么会睡了这么久……”房间里,灯盏放在高台上,正散发出橘黄的灯,映照在李天佑的脸上,柔和的,透出无限悲伤,他的影子落在床上,正覆在傲雪身上,拉得老长,“你醒醒,看看我。”
床上之人依然没有反应,李天佑低头垂目,柔软的唇覆上握在他手心的她的手:“明天,我就要登基了,你快醒醒……明天,我们要一同坐上帝王和帝后的位置,我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李天佑这辈子独宠沈傲雪,我要和你一起,坐拥江山……”
坐拥江山……
便是这句话出,床上傲雪嘴角扯过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讥讽。只可惜,因的李天佑低头的动作,他并没有看见。然后,他继续絮絮叨叨的:
“那年,第一次看见你时,我9岁,你4岁。那时,京城难得下了一天一夜的雪。”
“雪停了,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你穿着红色小棉袄,扎着朝天辫,在冰雪中亮丽如个小辣椒。那天,皇上邀了众大臣亲眷进宫赏雪,白的雪,红的衣,我一眼就看见你。”
“许是因将军家出身,你的性格也像一个小辣椒,火爆而直爽,动不动就出手教训人。”他忽然笑了下,“那时,众多小孩子,无论男女,即便是比你大好几岁的,都怕你……”
“不,不是怕!而是……”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并不说而是什么,只继续道,“只可惜,无论其他男孩子怎么宠着你,你也永远对别人凶巴巴的,唯独,对胤骏格外与众不同,每次只做他的小尾巴。”
“那时,我应该已是喜欢你,可是,我不敢说,也不能说。虽名义上是王爷,却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吃了许多加了料的东西,也被人暗杀过无数次……”
“当我养了一年的猫忽然有一天变成一锅炖汤摆在我桌前,连毛都没有拔时,我便明白了,我不能有缺点,也不能有喜欢的东西。”
“于是,每每你进宫,我总是远远的,假装不经意的看见,没人知道,那便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再后来,看着胤骏也对你好,我便想,也许,这样也好。我一个一不小心就可能尸骨无存的王爷,怎么也比不上他太子,他能给你的,远远比我能给的多。”
“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堂堂将军府大小姐,居然会做他的暗部!两个人,一旦成了上下级的关系,便无法平等……然后,我看着你,从一个什么也不怕,什么也敢说的小辣椒,变得人前开心,人后落寞……”
“那时,我的心是痛的,但是,既然你喜欢,也便由着你吧……”
悲个那乐。“再后来,我征战四方……”
“再后来,听说你为他挡下那刀……”
“你一定不知道,那时的我,一路从北冲到西,看见的便是奄奄一息的你……”
“那时,我便发誓,无论任何代价,也一定要把你从他的手上抢走!”
“可是……可是……你却给我一杯毒酒……”
说到这里,他便不继续往下说了,只一声一声唤着:“傲雪,傲雪……”
一整夜,李天佑不曾上床,坐了一夜。
床上,傲雪呼吸平稳而缓慢,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早晨的光线变换着色泽从窗外照进来。侍女敲门后,鱼贯从外面走进。
“王爷……”洗漱的一应用品已呈在李天佑面前。
李天佑嗯了一声,接过侍女手上的拧干的毛巾,细致的,替傲雪擦脸,搽手,然后再胡乱在自己脸上洗了一把。
侍女退下,李天佑依然坐在床边,今天是登基的日子,可他一点起身的动作也无。
*
外面,文武百官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位新帝为了女人逼宫造`反,今儿个,不会又为了这个女人不登基了吧?!
一群人,一个个恨不得冲进去将李天佑拎出来,却,迫于某人威仪,无人敢冲进去。
这时,正巧季舒玄走了过来,悲催的季舒玄,既是李天佑心腹,这种事情自然应由他做。
季舒玄看了看周围这一群人,并不推迟,迈步便往瑶雪院寝殿位置走去。
老远,他便看见寝殿外面站着三五个太医,个个鹤颜白发,正是皇宫太医院中最老成的那几个。
季舒玄走了过去:“王爷起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