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所以,总有一个人,会真心对你好。你只要等,耐心等。”姜枚微笑。他说得笃定,心中却在叹息。
当今乱世,天下纷争,人人都为名利迷了眼,谁能保一念澄明?那种人太难得。不过,虽然难得,但他相信一定有。
姜檀笑了,眨眨眼,俏皮道:“如果,人家识清了我,却仍不对我好。那我就拉她来,让皇兄开导。”
“好。”姜枚失笑,莞尔说,“阿檀放心,这事交给我。”
殿内暖暖。
二人相视而笑。虽在凛冬,却如沐春风。
这时,殿门开了,内侍走入。一阵风吹进来,火盆顿时一黯。姜檀忙起身,去拨炭火,皱眉道:“开门小心些。”
“是,三殿下。”内侍捧着药,趋近,“太子殿下,药好了。”
姜枚点点头,含笑问:“看你一脸喜气,有何开心事?”
“不止奴婢开心,众人都开心。”内侍躬身,很兴奋,“捷报平传,卫军已疲了。我们正要发兵,收复失关。二殿下亲帅……”
话没说完,断了。他惊觉失言,倏然住口,战兢兢看一旁。旁边,姜檀正在看他,目光很冷。
“你说什么?二弟亲帅什么?”姜枚急问。
“这……”内侍嗫嚅,低垂头,眼神游离。殿内并不热,他竟流下了汗。
忽然,姜檀叹口气,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内侍走了,殿内又剩二人。姜枚看着幼弟,说:“阿檀,你有事瞒我。”
“嗯。”姜檀点头,坦言,“这是二皇兄交代的,为不让皇兄担心。”
“瞒了我,我就不担心?”姜枚苦笑,摇头道,“阿檀,我是郢太子,虽已有名无实,但我关心国事,与身份无关。我一病至斯,如同废人,面对国家安危,再也帮不上忙。但是,于存亡危难,我必须知道。我可以病弱,但不能浑噩。这是我的要求,对自己的要求。清醒地活,清醒地死,绝不麻痹自己,沦为行尸走肉。”
说着,他长叹,似很悲伤:“阿檀,我本以为,你会明白我。”
“我明白,所以更担心。”姜檀看着他,很坚定,“对我而言,世上只有皇兄,是我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有事。”
“可是,怎样才叫没事?”姜枚摇头,反问,“有事无事,只在人之所感。身有禁锢,心无樊笼。阿檀,你明白吗?”
姜檀沉默了。
殿内静静。炭火已黯淡,红火苗渐尽,只余灰烬发白。周围,空气渐渐冷。终于,他轻叹一声,说:“恭王率兵出征,讨伐卫军,收复失关。”
“什么?!”姜枚大惊,“父皇答应了?”
“起初不答应。但二皇兄坚持,且很自信。父皇终被说服,答应了。”
姜枚失神。
这可怎么好?二弟自幼娇宠,哪里打过仗?!万一有失,郢国的未来托给谁?自己命不久长,阿檀的出身,又难以服众。二弟身系一国,怎么如此轻率!
“可有劝回的余地?”他问。
姜檀笑了,苦笑:“劝父皇?谁去劝?皇兄,是你还是我?父皇又会听谁的,是你还是我?”
姜枚黯然无言。
父皇只听二弟的,至于他俩,想也不用想。
又一阵安静。
“二弟……已走了么?”
“还没。”
“几时走?”
“明日。”
姜枚点头,慢慢说:“阿檀,你替我捎句话。告诉二弟,务必平安归来,我会在东宫相候,等他回来,承袭太子位。”
“皇兄!”
“就这样说。”姜枚摆摆手,打断他,“希望这一句,能约束二弟,让他以安危为重,别轻身犯险。”
“知道了。”姜檀无奈,顿了顿,忽认真说,“皇兄,我也有一句话,必须告诉你。”
“什么?”
“配当太子的,只有你。配为天子的,也只有你。”他注视姜枚,十分认真,“皇兄温柔宽仁,似你这样的人,才配做万民主。皇兄,你应该君临郢国,君临天下!”
“阿檀……”姜枚一愣,失笑。
君临天下?为万民主?凭他一个病入膏肓,行将入土的人?果然孩子话。唉,阿檀这傻孩子,真是……太可爱。
“好,好,我了解。阿檀,火快灭了,去加碳吧。”姜枚笑道。他真很开心,阿檀的孩子话,让他心内暖暖。
翌日。
郢都上下振奋。因为,大军要出征了。失掉的边关,终于要收回了!人们欢声雷动。大军还没开拔,已在期盼凯旋。
姜杞入太庙,拜将,假黄钺。
大军浩荡出城,百官送行。
姜杞在马上,慷慨激扬。这才叫天威!三军簇拥,旌旗招展。一去边关远,沙场立功还。这才是他要的!
他俯视,众人皆仰望。
天子亲征,也不过如此了。他微笑,志得意满。可在这时,他看见一个人。那人杂在人群中,正往这边挤。
是老三,那鬼东西来作甚?
他冷眼看。
姜檀已靠近,身后跟个内侍,端一只酒壶。
“二皇兄,大皇兄让我来。”姜檀到马前,仰起头,“大皇兄有句话,要对二皇兄说。”
又是那个病佬。
姜杞不耐烦,问:“什么话?”
“大皇兄说,二皇兄英明神武,必能凯旋。他无法亲送,特备薄酒一杯,以壮行色。”
真啰嗦!姜杞一嗤,一个快死的人,操心还挺多!
酒已斟满。
姜檀双手捧起,高举过头:“恭祝二皇兄,旗开得胜,收复失关。”
“嗯。”姜杞接过,一饮而尽。
酒倒不薄,异样的香醇。他在皇宫许久,都没喝过这种。想不到,那病佬还藏私?整天喝药的人,还藏什么酒!待他凯旋,一定去要来!
三军行进,姜杞离开了。
众人一窝蜂般,送出很远。只余姜檀一人,仍站在原地。朔风吹,他安静袖手,任衣袂翻飞,犹遗世独立。一只酒壶。
“二皇兄,大皇兄让我来。”姜檀到马前,仰起头,“大皇兄有句话,要对二皇兄说。”
又是那个病佬。
姜杞不耐烦,问:“什么话?”
“大皇兄说,二皇兄英明神武,必能凯旋。他无法亲送,特备薄酒一杯,以壮行色。”
真啰嗦!姜杞一嗤,一个快死的人,操心还挺多!
酒已斟满。
姜檀双手捧起,高举过头:“恭祝二皇兄,旗开得胜,收复失关。”
“嗯。”姜杞接过,一饮而尽。
酒倒不薄,异样的香醇。他在皇宫许久,都没喝过这种。想不到,那病佬还藏私?整天喝药的人,还藏什么酒!待他凯旋,一定去要来!
三军行进,姜杞离开了。
众人一窝蜂般,送出很远。只余姜檀一人,仍站在原地。朔风吹,他安静袖手,任衣袂翻飞,犹遗世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