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臣不知。”左相躬着身,恭敬道,“老臣彻查过。但是,除了自尽的官员,只抓到刘大同,拿到帐本。至于武器和郢人,全无踪影。”
“莫非已离开卫国?”
“极有可能。”
这时,殿外传报:洛王、右相求见。
宇文渊与右相上殿,一看见宇文初,均吃了一惊。不禁对望一眼,都想:他来做什么?
“皇弟,右相,你们何事前来?”宇文清问。今日怎么了?三位辅政俱到,连洛王也来了,可真稀奇。
“回皇兄,我昨夜捉了奸细。”
“奸细?”
“两个郢国人。”
“郢国人?”宇文清一惊,急忙问,“他们可曾买了武器?”
这下,宇文渊也一惊,点头道:“买了。”
“是卫国的武器?”
“是。”
“太好了。”宇文清长舒口气,竟似很开心。
宇文渊愣了,看着他,一头雾水。
“我知道了,原来是你。”宇文清也看他,忽然笑了,“袭击太平寺的人,原来是你。”
太子居然知道?!宇文渊很吃惊,还没等开口,太子又说话了。
“武器呢?”
“已收缴,等待交付府库。”
“郢人呢?”
“在搏斗中受伤,都死了。”
“哦。”宇文清点头,微笑道,“很好,皇弟立了大功,这事可以结案了。”
什么?结案?宇文渊诧异极了,自己什么还没说,怎么就结案了?这简直胡闹!怎么结案?凭何结案?
“皇兄!这事才刚开始,如何能结案?!”他皱眉,十分不满。
“已经完了,怎叫刚开始?”宇文清也皱眉,不解道,“偷卖武器的官员,已畏罪自尽。偷买武器的郢人,又重伤死亡。物证留待交割,人证收押大牢。证词与事实俱明,如何不能结案?”
这一下,宇文渊彻底愣了。
太子在说什么?官员自尽?人证收押?证词俱明?这都怎么回事?他看看右相,右相也在看他,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都不知所云。
“回洛王殿下,此事的经过……”一旁,左相开口了,又将前后说明。
“抓了刘大同?”宇文渊听完,问。
“是。”
“他说,自尽的是主谋?”
“是。”
“他胡扯!”宇文渊忽然冷笑,大声道,“区区两个小官,如何做这大事?必有身居高位者运筹,才能办到。”
“皇弟,你这样说,莫非有线索么?”宇文清问。
“当然有。”宇文渊冷笑着,取出一卷纸。
宇文清接过来,一眼看完,扑哧笑了。他边笑,边将纸递向一旁,说:“皇叔你瞧。”
宇文初一看,顿时也笑了,不过是苦笑:“我如今才知,冤死什么滋味儿。”说着,他也将纸递出,叹气:“左相大人,请过目。”
左相正很好奇,立刻拿了来看,随即,脸色变得古怪。像讶异,又像无语,想笑还不敢笑,生生憋着,一张老脸十分滑稽。
三人的神情如此,让宇文渊大怒。
“皇兄!你当这是儿戏么?!”他冷冷道。
“当然不是儿戏。”宇文清不笑了,看着他,正色道,“这是构陷,而且居心恶毒!”
“皇兄,你别被皇叔骗了!”宇文渊咬牙,恨恨道,“同为供词,刘大同的就是真?这个人的就是假?皇兄,你监国理事,切莫妄断是非!”
“我没有妄断。”宇文清不悦,沉声道,“刘大同的供词,任何一条都有对应。主谋,有人畏罪自尽;买卖,掘出几箱金银;武器,是你亲自缴获;郢人,死在你的手中。有凭有据,如何不真?这个人的供词,除了空口诬陷皇叔,可有别的佐证?皇弟,你也不小了,当知郢人凶顽,威逼之下会乱攀咬,这是常理,你还分不出么?”
“皇兄!你已被他迷了心!”宇文渊怒极,忽然一抬手,直指宇文初,恨声道,“他从小到大,一直在装!他骗了父皇,骗了你我,骗了天下!这样一个人,你却还信他?我卫室大好江山,终有一日断送他手!皇兄,到那时,你就是千古罪人!”
“宇文渊!”宇文清大怒,拂袖而起,厉声斥责,“你若再胡闹,口出妄言。即使皇叔不怪,我也不饶你!”说完,他高声道:“来人!送洛王回府!”
一旁,左右相都吓呆了。
侍卫们上殿,拽走宇文渊,他大声叫喊,直到出了殿门,声音仍隐隐传来。
殿内静了。
宇文清忽然大咳,晃了晃,跌坐进椅子,脸色惨白。
“殿下,你还好么?”宇文初急忙过去,轻拍他的背,叹道,“你仍在病中,不该如此动气。”
他咳得满头汗,气喘吁吁:“皇叔……不生气么?”
“我么……”宇文初苦笑,无奈道,“我一向惹人厌,习惯了。”
宇文清摇摇头,声音很虚弱,语气却坚定:“今日,皇弟太过分了。他已不小,不能处处容让了。今后他再这样,我决不轻饶。”
“唉……”宇文初长叹,看着他,正色道,“太子殿下,我知道你关心我。但目前,你病体未愈,还是先关心自己,好好休养为要。”说完,他转向侍从:“扶殿下回宫,请秦太医过来,给殿下看看。”
太子也走了。
殿内只余三人,变得更静。
同为辅政,这三人立在一处,气氛竟十分诡异。最先受不了的,是右相。
他与洛王同来,一句话还没说,洛王与太子之间,就剑拔弩张了。他虽不曾帮腔,但立场已定,眼下洛王走了,他还立在这里,简直如立针毡。
“佚王殿下,左相大人,老朽还有些杂务,先告退了,告退了。”他一边说,一边退,像打败的残兵,仓皇逃离。
转瞬,就剩两个人。
宇文初一笑,说:“左相大人,我们也走吧。”
“是。”
殿外,已是夕阳。
今日一整天,没片刻平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了跌宕起伏。
左相亦步亦趋,看着前面的人。那人悠悠缓步,闲散、慵懒、漫不经心,夕阳照在他身上,影子投得长长。
“殿下,自尽的二人,如何被劝服顶罪?”左相忽然开口,轻声问。他认识那二人,他们胆小、惜命,十分怕死。
“何须劝服?”前面笑了,头也不回,悠悠道,“世上之人,只分该不该死。该死的,就要死。至于怎么死,有什么区别?”
“殿下英明。”左相也笑了。他很庆幸,自己果然没错。他选的这条路,果然很正确,非常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