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真成了笑话。”宇文初摇着头,不以为然,“中了夜醉的人,浑身瘫软无力,还能逃跑?不免骇人听闻。”
楚煜没作声,神色阴沉不定,半晌,才缓缓说:“不要低估我皇姐。”
“那好。”宇文初放下酒,正色问,“她怎么逃的?”
“趁我不备,遁入密道。”
“密道通往何处?”
“四通八达。那是一条水道,可以通向陈国之外。”
“有人接应?”
“有。我详查过,十年前,一个江湖女子被囚地下,接应人理当是她。”楚煜眯起眼,声音紧绷,“那个江湖女子,来历不明。我怀疑,她已给皇姐解了毒。”
“夜醉没那么好解。”宇文初轻嗤,又问,“即使她侥幸没死,只怕也隐入暗处,伺机报仇复国。恕我直言,陛下只要稳坐大宝,怕她不去找你,自投罗网?陛下何必不远千里,反来问我?”
这一次,轮到楚煜笑了。
“只因为,我太了解皇姐。”他笑眯眯,看着宇文初,像在欣赏入彀的鸟,“皇姐是恨我,但她也疼我。一夕间,她连丧父兄,要她紧接手刃弟弟,绝难做到,哪怕我再该死。人心皆脆弱,即便坚强如我皇姐,也要时间抚慰伤口,不会亲手往上撒盐。”说着,他笑得越发阴柔:“亲人和外人一起犯错,亲人总要受些偏袒。眼下,你这个始作俑者,是我皇姐最恨的人。她如活着,第一个想杀的就是你,佚王殿下。”
宇文初一愣,失笑:“如此说来,我的处境十分危险?”
“所以,我不远千里,特来提醒殿下。”
“多承厚意。”宇文初眯起眼,冷冷道,“陛下放心,她来找我之时,就是她大限之期。”
然而,楚煜却摇了摇头:“不,如果她来,希望殿下将她活捉,交我处置。”
“她已从你手中脱身一次,若再留她不死,岂非太冒险么?”
“风险大,回报必也大。有些险,很有冒的价值。”楚煜微笑着,慢条斯理说。一度,他认为暗部虽然重要,但也可有可无。直到手握皇权,他才明白暗部的价值。那是一张网,又密又大,几乎可以网尽天下。上一次,他没拿到这张网,如今,又有一次机会,他绝不会再放过。
宇文初没说话,也笑了。这个价值是什么,他们都清楚。
“陛下既来卫国,正该一览卫地灵秀。地灵人杰,也许别有收获。”宇文初笑吟吟,起身一礼,“今夜不早,陛下请安歇。明日,我来引路,略尽地主之谊。”
宇文初走了,楚煜却没安歇。
他熄灭烛,独自凭窗而立,抬头望月。玉宇澄清,静得能沉淀一切,却沉不下他的心。
他已是九五之尊。
杀了父皇,杀了皇兄,杀了岚虚子,一切都布置妥当,岚虚子背下所有罪孽。而他,从庆王变成陈皇,一直那么温和可亲。
对此他很满意。只是,每当夜深人静,总会有一个身影,在他心头盘踞不去,那是皇姐。皇姐看着他,眼神让他难受。就像幼时的他,在看着现在的自己,一切都无所遁形。
他讨厌这种感觉。
夜风起,吹过一片云,遮住了明月。
窗前暗下来,他站在暗处,神色阴沉。下次皇姐出现,他一定毫不手软,先得到暗部,再杀了皇姐。以后,就再没什么能影响他,再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