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撒手不管让孩子自力更生的开明家庭,也不会谅解儿女自说自话的婚姻。家长还没有摆明态度反对,自己先偷偷摸摸定下了,置父母长辈于何地?婚恋自由是父母尊重孩子,不告而婚却是孩子不尊重父母,这人情世故走到哪个时代都一样。
霍斯北沉吟,他知道伊兰说得有道理,脸上现出了为难之色:“伊兰,我父母现在不在图朵。他们现在去首都星区看望我大伯一家,你的假期不长,这次我来不及带你见他们。”
“阿北,等你毕业了再说好吗?现在大家都忙,我们不需要这么仓促。”伊兰恳切地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你别紧张。”
霍斯北轻柔地抚着伊兰的脸颊,点点头:“伊兰,你下次有假期,提早和我说,我带你去见我父母。”
伊兰赶紧应下,霍斯北长长叹气,伸手搂过伊兰,轻声说道:“你说得对,等我毕业了会更好些。”
他眼神发亮:“你下一个假期,我正好毕业了。”
伊兰靠在霍斯北胸膛,抿唇微笑,听着他絮絮低语。
“我带你回图朵,我爸爸妈妈都非常好,妈妈说话不多,爸爸说话也不多。”霍斯北带着笑意,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一家好像没有特别爱聊天的人,不过你别担心,妈妈一直向我和大哥抱怨,她说家里要是有个漂亮妹妹就热闹了。”
“你来了,就是家里的漂亮……”霍斯北突然顿住话头,改口道,“妈妈会喜欢你的,爸爸通常喜欢妈妈喜欢的所有人。所以,他们会很高兴见到你。不过,你不是妹妹。”
他轻轻地拍着伊兰,溢出一串低笑。
“伊兰,家里的长辈就只是我爸爸妈妈,我家里很简单,还有一个哥哥。你已经见过。这次就是哥哥帮我找到你。他在星海舰队服役,经常不回家,下次我们回图朵。不一定会碰到他。”
“伊兰,等我带你见过爸爸妈妈,我们就去伦理道德局签下婚书,我们在图朵或者艾杜都可以办理。同样有效的。”
伊兰一直默默地听着,眼睛盯着她和霍斯北之间灰色的被褥。他的声音叮叮咚咚清越地敲在她的心头。
“伊兰,”霍斯北伸手将伊兰背后的两边被角揪拢,把伊兰圈在被子里,低头问道。“下一次假期,这样安排,好吗?”
“嗯。”伊兰微微点头。低如蚊呐。
霍斯北却听见了,欣喜地用下巴摩挲着伊兰的额发。
室内很静。伊兰连人带被被霍斯北抱在怀中,很暖很暖。
“伊兰,还害怕吗?我等你睡着再走,你放心,我这里很安全。”霍斯北低声宽慰道。
伊兰默然半晌,忽然说道:“阿北,你今天和同学讨论的那种生物材料,是流花三号上的一种外太空生物。”
霍斯北双手僵住,那漫天飞卷看不出原形的各种破碎东西再次浮现在他眼前,冲击波猛烈得让他无法看清那些画面中的物体。
“所以你做了噩梦?”
伊兰点点头,眼中犹有恐惧。霍斯北猛地圈紧伊兰,那件事过去几乎将近两年,伊兰只是看到一块材料就做了噩梦,梦醒后的她满脸泪水全身颤抖,当时她要惧怕成什么样?
“伊兰,你能说说吗?说出来就不会再害怕。”
伊兰的这段科考经历一直没有向霍斯北提过,霍斯北盘问了伊兰很多在凯旋基地的工作训练和生活情况,却始终避开了那个科考任务,他不想伊兰回忆那段危险经历,也不想自己再承受一遍痛苦的感觉,如今他却觉得自己错了,与其让伊兰埋藏在心间暗暗恐惧,不如引导她倾诉。
“任务不能随便透露。”伊兰摇摇头。
殊不知她这句话更让霍斯北心痛。她强压惊惧的眼神,配着这句军中的戒言铁律,让霍斯北无比自责痛悔。
“伊兰,不说任务,就说说你害怕的景象,是不是你梦中的样子,现在我在你身边,别怕。”霍斯北柔声低语,凭着他有限的一点心理学基础知识,试图引导伊兰释放恐惧。
“它们……防护罩上全都是。”伊兰颤抖了一下,强笑道,“当时没有梦中害怕,那时打算自己死了,想着一刹那就过去了。”
霍斯北搂着伊兰,脸颊贴着她的发丝,强忍着不去勒紧伊兰,虽然他非常想这么做,让自己惊恐后怕的心得到一丝慰藉。他微颤着放轻了手中的力道,低声呢喃:“伊兰,你会好好的,以后你都会好好的。”
清早,伊兰按时醒来。这几年生活作息都有严格规定,她的生物钟刻板而规律。
意识清醒后,她觉得脖子肩膀特别僵硬,颈下有什么磕得慌,不由皱着眉头轻哼,随之睁开眼睛。
茫然一瞬后,她倏地瞪出了眼珠,鼻尖上方一颗褐色木珠赫然在目,木珠上深浅不一的刻痕清晰无比。
伊兰扑闪着眼睫毛,怎么看都不像自己那颗木珠上的笔画,她下意识地顺着木珠看向了挂绳。黑色的挂绳贴着白色的布料,尤其醒目,甚至因着对比明显,能分辨出白色布料微微的起伏。
她僵着手脚,抬头微仰,差点惊叫,霍斯北闭着眼睛侧身面对着她,睡得正香。
伊兰盯着他的下巴不由自主摒住了呼吸,眼珠子都不敢动,只凭着感觉知道他的一条手臂被她枕在脖子下,难怪她觉得脖子酸疼。他另一只手斜斜搭在她后背,大半个上身露在被子外面,倒把伊兰头部以下盖得严严实实的。而伊兰自己侧身贴着他肩膀下方睡着,一只手居然搭在霍斯北腰间。
伊兰脑中轰地一声,呆愣了半分钟,心里大叫道:“完了完了,这下真的要去伦理道德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