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必须在铁血三队来之前离开这里。此刻已过正午,半天时间走出林子有点紧,弄得不巧要在林子里过夜,幸亏这片她以前来过,大致方位是认得的。
她快速地在林子中走,称得上披荆斩棘。她得由衷夸赞一声,作战服的质量太棒,随便什么毛刺刺的花花草草都不能在衣服上留下一丝丝划痕。
可气关离出来带的营养剂不知藏哪儿了,她没时间在他机甲里头乱翻。午餐没吃到,这会儿她饥肠辘辘。
伊兰想到玫瑰一队的营养剂也所剩无几,她要是幸运回得去,队里就马上要多一张嘴巴,她们也必须找食材,于是在逃跑过程中她还分心往两边略略瞄几眼,看着疑似食材就稍稍停一停,倒真被她找着了一种野果子。
以前她捣腾瓮汁的配方时,很是对饮料作了一番广泛而细致的研究,这种野果在饮料配方里头看到过。伊兰围着野果树绕了好几圈,在气喘吁吁中一边极力回忆这种野果的植物性状,一边对比观察着,目光从树皮纵裂的样子一直瞄到树叶的叶脉叶缘的形状。
饶是逃忙的过程如此紧张刺激,她依然腾出两三分钟仔细辨认,吃错东西真是比不吃还不如,她不能因小失大。
最后,她终于大致确认这种野果安全无虞,她一气摘了五六个,就不再贪心,因为负重太多会影响她赶路的速度。当然,她尽可能挑个头大品相好的野果才下手,成熟度高的果实比较不涩口。
伊兰**难耐,想着有监控在,即使她不幸吃出小问题。也能被基地的救援队发现,因而在半路上就大着胆子吃了一个。她路上跑得慌里慌张,果子的味道没怎么尝出来,但是伊兰已经知足而欣慰,毕竟她吃了果子后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地跑动,这果子铁定没问题。伊兰准备晚上万不得已在林中过夜时,把剩下的果子当夜宵。
天色开始昏暗。伊兰有些焦急。但速度快不了,因为她累了。
她在林中,视野受到限制。不知道自己离林子边缘还有多远。但她知道,出了林子还有很长一段路,才能走到玫瑰一队最初的山谷据点,至于她被抓的石林据点就更远了。还得走到山背后。而如今玫瑰一队的新据点不知道又搬到哪里去了,虽然肯定在这片区域。但伊兰还得找。
今夜是肯定找不成的,伊兰给自己定的目标是山谷据点。她们搬离时留了一些硬件设施故布疑阵,引诱其他队伍来进攻,其中就包括战地洗漱间。伊兰申请了两个。数量宽裕,所以当初留了一个在山谷据点。那里至少要比荒山野岭要宜居些,而且在心理上有种熟悉感。过夜不害怕。等明天天明,她再找去石林据点。她打赌戚姐肯定安排人监视着那里,只要到了石林,她就能找到组织归队。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伊兰在天快擦黑也没有成功走出林子,她咬着嘴唇逡巡四周,各种细碎的声音开始响起来,她不禁胆寒。
停下脚步,她就着微弱的天光,打开关离的背包,翻找出一根自动绳梯,寻摸了一颗粗壮的大树,将绳梯顶端发射到树干上。
伊兰顺着绳梯爬上去后,站在树枝上又发射了一次,再往上爬,摸着树干还是很粗,于是再来一次。期间折腾了不少时间,光线太暗,她好几次都射偏了,战战兢兢站在横出的枝桠上,扑哧扑哧费力地来回发射好几趟,才将将射中主干再往上爬。
伊兰对于上树的高度满意了,底下的座位却是无论如何满意不了。坐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她总觉得下一刻就要滑落下去或者摔将下去,特别不踏实。
伊兰想了一个办法,把绳梯一头固定在旁边的主干上,另一头围着自己绕了好几圈,又拿出毛毯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才放心地坐下。
她当然知道睡着了时间会过得比较快,但她不敢睡,生怕自己半夜睡着了栽下去。她就这样靠着主干,抖抖索索坐着,不敢稍有挪动,睁大了眼睛,看着夜色中黑影憧憧的枝叶。
伊兰无事可做,脑中开始乱七八糟地瞎想。一会儿想,不知瑞恩他们有没有找到关离和张深海,要是没找到,估计这两人现在的处境比她还不如,她还吃了一个野果子裹了一条毛毯呢,他们俩要是裹着藤蔓在林中站一夜,回去后不定怎么报复她呢。
然后她又想到铁血三队被她这么折腾一天,估计正事没干成,尽在找人了,队员们回去没人做饭,要么烤块茎吃,要么把宝贵的营养剂吃掉,估计明天这队人还会被她忽悠着下海去抓鱼。抓鱼可不是件容易的活计,没点技巧可费力了,伊兰想到他们刚学会农业机甲抓鱼的情景,再把那景象按到这群机甲精英上,她忍不住就想笑。
明天不知能不能找到戚姐,玫瑰一队的营养剂马上要告罄,不知道她们想到什么办法没有?她这个营养师显然是不合格的,把这份工作做成这样,显然违背了她的职业道德。
不过她实在尽力了,逃也逃过了,是否能成功归队,还是未知之数。明天要是不够幸运,也许她会被其他队伍发现,然后被送回基地,最不幸的是被铁血三队再度抓回去,那肯定得受不少白眼冷遇。
伊兰已经决定了,这大晚上一个人在野外太可怕了,明天再不遭这份罪,反正不屈的姿态已经做过了,无论明天她碰上谁,她都不做任何反抗。碰上铁血三队的话,她就安心做俘虏,给他们好好做饭,碰上其他队伍也是让干啥就干啥。当然碰上玫瑰一队就是最好的了,她好好找食材,让玫瑰姐姐们吃好喝好,她这个随队营养师就做圆满了。
最不好的情况就是明天谁也没碰上,她一个人在山里晃荡。实在太孤寂了。
透过树顶枝叶的缝隙,伊兰仰望夜空中点点星光,不期然想到了在莫斯星农庄坐在二楼阳台经常看夜空的情景,莫斯星的夜空那样安静祥和,星光那样璀璨美丽,她却回不去了。
伊兰不可抑制地想到陪她一起看星空的那个人,想到他曾在漫天星光下送她回家。她不禁闭上了眼睛。他不笑的样子。他笑的样子,他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路的样子,他对她轻言细语的样子。在远离人群孤独而恐慌的此时此刻,一一在她眼前闪过,无比清晰。
有一种相忘,是告诉自己。同处星辰下,纵然不见。各自安好。
不过,这种洒脱的遥寄祝福于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存在的。伊兰知道她和他看不到同一片星光,他们离得远,看到的星空其实不一样的。
而且。她身处黑夜,他许是白天。
他现在在做什么,过得好不好?
如果他过得不好。她会很难受,如果他过得好。她更难受。
可是终究还是希望他过得好吧,只是别再让她知道了。
艾杜卫五机甲研究院最昂贵的私订餐厅,走的是曲高和寡的路线,占地面积很大的一片草坪上,稀稀落落地矗立着四五幢外表质朴的原木吊脚楼,楼廓架子用的是纯天然木材,无一丝掺假,在原始建材受到严格审批的这时代,这几幢不起眼的吊脚楼造价不菲。
楼下几丛花灌木,错落有致,看似随意栽种,实则从株型到布局,都经过园艺师的精心设计。
这年头,餐厅若是能挂上私订的名号,其档次规格已上升到普通正餐餐厅之上,那其实就是在低调地宣扬:“只要你想得到,我就做得到。”这种餐厅有着自己的独家菜谱不说,厨师还艺高人胆大,用餐的客人若是在菜品上有些特殊创意,餐厅也愿意不拘一格尽量满足客人的要求。
霍斯北坐在休憩室沙发一角,低头看着菜谱。
“阿北,”楚奕从另一堆同学那里晃过来,笑着说道,“总算可以喘口气了,前面这个项目做得我都好久没见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