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的那么认真,叶言言颇有几分尴尬,明明是她自己心底有些发虚。
“怎么会呢,梁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情绪没有调整好。”她说。
“哦?情绪上有问题?”他坐在梨花木的圈椅上,一袭古装,举止潇洒自如。拍摄的地点是在溶月的闺房里,家具道具精巧细致,带着浓厚的胭脂粉气,他居中一坐,大马金刀,分外英气勃发。
叶言言踌躇。
梁洲慢悠悠地说:“演员遇到情绪障碍不能入戏很正常。这种时候把思路好好捋一捋就顺畅了。你拍戏的时间短,经验少,有什么难处不防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叶言言一直垂着眼,盯着脚上的绣花鞋,鞋尖上缀着一粒珍珠,在灯火的映衬下泛着幽幽的光芒。她微微抬起眼皮,偷瞄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提起自己对溶月角色不理解的地方,”溶月对岳城好像是一见钟情,我不太能理解。为什么一眼就能确定自己要的就是这个人呢?”
梁洲一愣,没想到她问的竟然是关于爱情观的。
他反问:“你不相信一见钟情?”
“不相信,太草率了。”叶言言很坦白地说。
她看过小说,剧本也研究了很久,对溶月这个人物始终是抱着欣赏和佩服的心情。这个女人出身青楼,识文断字还有才情,还有一般女子不具备的决断和毅力。如果不是后来因为感情失利蒙蔽了双眼,做出很多糊涂事,伤害到了许多人,也不至于葬送性命。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在最初对感情的选择上,居然那么鲁莽和武断。
仅仅一眼,她就对岳城情愫暗生。
叶言言的口气有些疑惑,“感情难道不应该细水长流的培养吗?凭着第一眼的印象就盲目投入感情岂不是很傻。”
她对溶月的隔阂就在这里,今天精神难以集中,把她演绎上的问题全暴露了出来。
看得出她对人物角色是用了心在揣摩,梁洲从业久了,自然喜欢认真努力地人,他唇角略弯,抬抬下颌,示意她坐下来,然后说:“演员有三类,第一种,演什么都不像,第二类,演什么都像自己,第三类,演什么像什么。第一类就不用说了,第二类的演员,通常会把角色的思维套用在自己的思维模式上,所以演的基本上就是自己。如果演员个人魅力大,一样会受到观众喜欢和追捧。第三类最难,就是要把自己的思维忘记,彻底去理解角色思维,把自己当做角色。”
说的浅显易懂,叶言言全神贯注地倾听。
“你自己对爱情的观念很保守慎重。仔细想下溶月,她是在妓院长大的,对自己的未来根本没有选择,如果不是岳城出现,她的一生基本上从一开始就有了结局。她的性格其实很大胆,有些地方比男人还有主意。那一瞬间她之所以要吃下龙肉,不仅仅是为了和岳城在一起,也是为了摆脱既定的命运。岳城是她唯一的希望。他是她过往生活里从来没有见过的例外。她好奇,憧憬,还带着一点能打破命运枷锁的希望。在这样的心理影响下,产生感情难道不正常?”
好有道理,叶言言点头,立刻被说服了。
她突然联想到了自己,梁洲一直是她的偶像,如果说每个女孩都曾憧憬过白马王子的样子,她的整个青春期,几乎都是以他的模样作为蓝本,等长大时候才慢慢淡去。她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能和他一起演戏,这种不真实的感觉每天都会冒出来。
当她幼时喜欢小鲜肉的时候,他是娇嫩欲滴的小美男,当她渐渐长大,开始欣赏成熟男人了,他就像珍藏的红酒一样,经过岁月的酝酿,低调稳重,弥漫着一种成熟男人才具有的独特魅力。
突然有点明白溶月的感情了。
“我想明白了。”叶言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抓到感觉了,可以继续拍。”
“不用急,”梁洲也站起身,“导演说了休息半小时,让其他人也放松一下透透气。”
他的声音略有些暗沉,叶言言想起他从下午到现在都还没有喝水,陪着被ng了那么多次,开解她又说了那么多话。
“梁老师,你等一会儿。”叶言言跑出房间找人倒了一杯温水端进来,放到梁洲的面前,“喝点水吧。”
梁洲看着女孩雪玉小脸上浅浅两个涡旋,猫咪似的乖巧可爱,心里发柔,他的眼光扫到她的发髻,伸出手,像是要摸什么,在快要碰到她的头发时马上又缩了回去,脸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说了一句“谢谢”,拿起茶杯慢慢一饮而尽。
叶言言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心突突急跳,直奔200大关,等他动作一晃消失,心里又忐忑,茫茫然。
“等下让造型给你整理一下。”他说。
叶言言转头对着桌上模糊的铜镜照脸,头上的金钗歪了,斜斜坠下来,原来刚才他想帮她整理头饰。她伸手一推,铜镜对照的物体多少有些扭曲,她的袖子反而把金钗完全勾带下来,发髻上一屡头发完全散了下来,披散在她的脑门上。
”……“她无语,一万头草泥马从脑海里呼啸奔腾而过,一时间简直不敢回头去面对梁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