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澜淡淡“嗯”了一声,道:“东洲与南疆交界处的湛星城已有消息传来,幽冥秘境即将显现世间,再有半月便会开启。而若要解你身上傀儡印,需要一味引魂花,只是引魂花在这世上早已灭绝,唯有太古遗迹之中,会有所残存。”
沈殊皱眉道:“幽冥大帝在古籍记载之中并非善人,其所遗留的洞府秘境之中必然险恶无数,此事事关徒儿自身,徒儿自去寻找便可,何必师尊亲自动身,以身犯险?”
叶云澜道:“此事为师自有打算。”
沈殊却忽然握住他瘦弱苍白的手,道:“师尊,你明知自己身上有伤,而且这两年伤势愈重,经不心绪动荡,奔波劳累,若是在秘境中忽然伤势发作,又当如何?傀儡印虽然关乎徒儿自由性命,可若是会因连累师尊……徒儿宁愿一生都为傀儡印所操控。”
“莫要胡言。”叶云澜微蹙眉,并不赞同他语。
又闭目道:“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
之后任凭沈殊再如此劝说,也都没有松口半分。
沈殊见劝他不动,沉沉看了他许久,收拾了桌上的竹碗,摔门而去。
待他脚步声渐渐远,叶云澜这才睁开眼眸,静静地看着那扇紧闭门扉。
他无告诉沈殊,幽冥秘境,他曾亲历过。
而秘境之中哪里最可能会有引魂花,他也心中有数。
——幽冥秘境,正是前世他被人设计诬陷杀害同门弟子,而后被废除金丹,逐出宗门的那处秘境。
重活一世,他不知他背后之人是否还会再动手,但他却知,幽冥秘境确实险恶,入探索的修士几乎十不存一,即便以沈殊元婴修为,未必能安然无恙。
而若有他在,可指引道路,至少能让沈殊不会踏入一些危险陷阱,尸骨无存,
若是真到了生死攸关之时,他施展禁术,重归踏虚,总归能保沈殊一命。
至于他自己……
人生在世,来时如风雨,去时若微尘。
并没有多少可眷恋与遗憾的。
而他在这世上,也并没有所谓的起点以及终点。只如孤舟一系,漂泊人间。
纵然远去,也不过落叶归根而已。
……
天宗,药峰。
半山处嶙峋岩壁之上,有一处隐秘洞窟。
洞窟极深,从外界难以窥见尽头。
此刻洞窟之内,有笑声传出。
那笑声鬼魅似幽灵,似笑似哭,蕴藏疯狂之意,惊起了正在悬崖松柏上栖息的鸟雀。
洞窟极深之处,难见天光之地,容染衣衫散乱地背靠一处岩石凸起,手上握着一把染血利刃。
刀刃正在往下滴血。
他面容比之两年之前,已经枯槁了许多,背后甚至有白发滋生,眼中却含有灼热疯狂的采。
而他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空穴,穴中全都是蛊虫尸骸,还有泛着腐烂气味的粘稠汁液。
两只颜色血红、长相如蝉的蛊虫被他小心放在膝头,其中一只稍大,另一只则小一些。
“已经五年了,合欢蛊……终于练成了……呵呵呵哈……”
容染目光狂热地注视着这两只蛊虫。
五年漫长的时间,投入天材地宝无数,以心头之血时时滋养,受尽钻心之痛,才终于依照父亲给他的配方,炼制出这双能够完完全全改变一个人的心意,让中蛊之人彻底爱上下蛊者的合欢蛊。
但是值得。
上身的衣物被脱去,刀刃割开苍白胸膛,他将大的那一只合欢蛊一寸寸按心口的刀痕中,眼神时而涣散时而凝聚,唇边带着诡异的笑容,沙哑声音呼唤着一个名字。
“阿澜……”
……
望云峰,云天宫。
栖云君闭目立在桃林之中,如同一座静默的石雕。
桃花艳丽的颜色与他一身雪白格格不入。
微风吹过,桃花落满他雪白衣襟,拂过他握剑修长的手。
剑柄上,一颗玄玉静静悬挂,而古朴漆黑的剑鞘上,镌刻着一支隽秀桃花。
半晌,他睁开了眼睛,琉璃般的眼珠倒映着清透蓝天,还有满目桃花。
这几年,他一直在继续无情道修行,道境愈臻圆满,脑海中因心魔所化那个虚影已经渐渐淡了。
想来,已经到了解决之时。
太清渡厄剑缓缓出鞘,清冽剑身倒映出他霜色长睫,冷淡眉眼。
他漠然挥剑。
桃花如骤雨而落,又被剑气碾碎在虚空。
漫天风雪侵入此间,落满栖云君的衣物和发间,将这片原本云天宫中唯一的亮色,同化为一片冰冷无情的白。
心魔已消。
无情道再一步。
或许再过百年,便可以触碰踏虚的台阶。
他漠然想着,脑海中却忽然掠过一人的脸。
那人容色仿佛超脱尘俗,天地灵秀似乎都倾注到了对方身上,眼尾一点绯红,如血亦如泪。
纵修无情道,也难以忽略这种惊心动魄的美。
他将太清渡厄剑收回鞘中,转身步出这一片冰天雪地。
穿过回廊,踏入宫殿,见到殿中侯着一人。其白衣乌发,正背对着他。
栖云君心中一动。
却见那人闻声回头,露出一张清雅秀丽的脸,望着他时,表情柔顺,面带恭谨。
“容染见过师尊。”
栖云君眉心微不可查蹙了蹙,淡声开口:“你来找我做什么。”
“此番前来,徒儿是为一事求请。”容染柔声道。
栖云君:“说。”
容染:“驻守湛星城的弟子传来消息,言幽冥秘境将要出世。幽冥秘境为当年幽冥大帝所留,其中关系甚大,各宗门都已经摩拳擦掌,愈准备前往秘境探索,天宗弟子自也不能例外。”
“只是,最有资格带领此次秘境的贺兰大师兄前几日突然闭关,而余下弟子,其余有资格带领此次秘境的各峰弟子实力却不分上下,均难以服众。而若各自带人前往,人心散乱,必对我宗门不利。”
容染顿了顿,躬身礼道。
“是以,徒儿想要请师尊传出法旨,让徒儿带领此次秘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