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杨廷和当即便要出面劝阻。
张太后抬手打断杨廷和的话,道:“哀家知道杨阁老的意思,这西山到底涉及京畿戍卫之事,从太宗皇帝迁都京师以来,这周边便是大明龙气汇聚之地,连动土都要小心翼翼,更何况是开矿搅动龙脉?”
杨廷和心想,你知道还说要保留西山煤矿?
张太后又道:“但问题是,先前几代,西山早就有人开煤窑,若是民间开而官家却不能开,难免百姓中会有非议声。
“虽然哀家知晓,诸位卿家的意思,想要维护我大明安稳,并非为一己私欲,但始终还是要避免民间闲言碎语传播开来。”
朱四眯眼打量杨廷和,见对方紧绷着脸,不为所动,当下像是想开了一般,对张太后道:“母后,儿先前不过是想以开矿的方式,为朝廷解决钱粮缺口,近日户部已在调遣钱粮,将东南海防缺额补上,其实儿也没必要再坚持,先前因此跟朝中一些大臣产生误会,实在不应该。朕先认错。”
张太后面带欣慰之色:“陛下,如今你已隐隐有了你父皇的风采,你父皇在朝事上,偶尔也会有些小执拗,但后来就想开了,怎么都不能亏待一心为你和大明江山社稷着想的肱骨大臣啊。”
话说得漂亮。
连孙交听了都心生敬意。
话说以往孙交也有点看不起小皇帝,觉得朱四任性妄为,就算昨日朝堂上杨廷和咄咄逼人,不似人臣,但皇帝的表现也不像是个睿智的君王,但今天再看小皇帝……怎么看都是虚怀若谷的明君圣主。
一天就能变化这么多?
孙交不由打量旁边的唐寅一眼,心想你们教导小皇帝的本事挺高啊,真想请教你一下,你们是怎么让小皇帝变得这么“乖”的?
杨廷和等几名阁臣听了这话,心里七上八下。
若是现在再坚持的话,明显就是不给太后和皇帝面子,尤其人家皇帝都把软话先说出来了,这是在给你杨廷和台阶下。
你杨老头不会不好好把握住机会,非要闹到底吧?先前你还可以对皇帝说,不服去找太后论理,威胁尽显。
可现在人家太后都出面劝和,你杨廷和再说什么?
张太后道:“哀家之意,也不是要动大明的龙脉,西山开矿,还是要低调为之,也不能让民间对此事再有议论。另外呢,陛下呀,你先前要把西山的煤窑卖给那些商贩,哀家看来大可不必!”
朱四苦着脸道:“母后,其实儿也不想如此,这不是朝廷连弥补东南海防的银子都凑不出来,儿想开矿……苦于没有启动资金,内府能调动的钱粮,都被儿用作军需,实在没办法,才如此的。”
说得很委屈。
内府本该属于皇家用度的银子,朕没拿来享乐不说,全都拿去填补朝廷亏空了。
没银子开矿,才想着去民间募集。
就这样还被大臣当作是胡作非为的君王,朕心里憋屈得很,母后可要为儿做主。
“那你也该提前跟几位阁老大臣商议好,何至于提前不说,等事发后再议?你让那些王公大臣怎么想?规矩还是很重要的。”
张太后似模似样教训儿子。
但明眼人如杨廷和,早看出来了,现在张太后因为两个弟弟的利益受损,再加上皇帝在她这个“后母”面前说了软话,张太后想以此来收拢小皇帝之心,这才出面帮忙说话。
这是母亲在教训儿子吗?
简直是mǔ_zǐ俩唱双黄,打大臣的脸啊!
可人家说得没问题,面子上,太后在几位大臣面前教训了皇帝的不善之举,这面子给得很足了。
还是那句话,你杨廷和若是不服,下一步你还指望张太后跟你联手把小皇帝的皇位给废了不成?
杨廷和心中异常焦虑。
一旁的蒋冕暗中扯了杨廷和的袖子一把,意思很明显。
小皇帝在事情发生后,不去胡搅蛮缠,表现出了极高的政治素养,用策准确,跟太后搞好关系,弄了这么一出mǔ_zǐ情深的戏码,太后站在新皇这一边,我们就必须要在这件事上服软退让。
否则我们连道义上的正义都失去了!
朱四道:“儿臣其实只是立功心切,想让别人知道儿配得上这皇位,有时是操之过急了一些……儿承诺,以后做事,一定会讲规矩,凡事都跟诸位卿家商议清楚,不会再私下行事。”
“好,好。”
张太后用满含期许的目光望着朱四。
没办法,谁让她的亲生儿子死了呢?
现在不靠朱四,还能指望谁?
难得朱四现在看起来一副孝顺的样子,这种事上没理由不站在儿子一边。
换别人来当皇帝就更好吗?
未必吧!
张太后随即望向杨廷和,道:“杨阁老,不知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