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没法接近京师儒学界的核心层,不然真得好好留意他们在钻研些什么……历史上大明文坛即将要迎来一个青词至上的年代,已处在漩涡附近的士子估计都还没这种意识,心学难道真要等王守仁从朝中退下后到各地讲学才能迅速发展开来?”
朱浩心中满是迷惑。
南方儒学学术研究氛围强许多,而北方士子更加务实,朱浩旁听过南北方士子的文会就能清楚感觉到其中区别。
北方士子更多是探讨经义,而南方则多探讨理学、心学,朱浩本想在科举前为自己找到一个学术的切入点,可惜未能如愿。
身为读书人,若将来有机会位列朝班,必须得加入这群人,如果学问上没有任何倾向,那将意味着你跟任何一个圈子都格格不入,没人会欢迎野路子出身的读书人。
这也是为何来京城赶考的士子放着科举不去理会,没事就喜欢坐而论道,因为他们需要用这种方式让别人了解他们,不单纯是为将来跻身朝班,就算考不中进士,也能在文坛混个名声。
……
……
进入二月。
京师天气暖和许多,走出去后不用里三层外三成裹得那么严实,但气温还是比南方冷太多。
孙孺感染了风寒,不算严重,却有了理由不用跟着朱浩出门。
朱浩出去时改而带上公孙衣和蒋荣,然后时刻留意是否有锦衣卫的人跟着,朱四那边暂时顾不上,需要等会试结束再说。
这对朱浩而言,将是人生迎来的最大挑战。
院试之前的三场考试,朱浩完全是靠真本事,当时对手并不强。
乡试靠押题,而会试则因蝴蝶效应影响,押中题的可能性不高,且对手都是四海内浸yín学问多年的老学究,想从中脱颖而出,对于一个不是以四书五经起家的后世学者来说,除了靠这一世的积累,就要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
二月初二。
朱浩一如既往带着公孙衣、蒋荣出门参加文会,却见很多人往顺天府衙跑。
“看样子有热闹可瞧。”
蒋荣瞪大眼,兴趣浓烈。
他这样的军户出身的子弟,最喜欢凑热闹。
公孙衣则满脑子小农思想,对于人多的地方有些避讳,很少凑热闹。
朱浩一招手:“过去看看。”
一行几人到了顺天府衙外,就见一些士子模样的人,正举着白纸黑字在顺天府衙外抗议,有点游行示威的意思,人不多,也就十来人,形不成规模效应,很快就被衙门里冲出来的一群官差给驱离。
“外戚为非作歹,若是朝廷不加惩治,天理难容……”
一名士子看样子非常倔强,高举右手再次冲击府衙,很快就被官差痛打一番,但就算棍棒招呼在身,也口号声不绝于耳。
最后官差一哄而上,两人拎一个,丢到离府衙大门足有半里地的地方,又往身上招呼几棍子,看到这些个士子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后,官差才重新回到衙门口,恶狠狠盯着围观人群,一副耀武扬威的模样。
百姓们看了不敢吱声,畏首畏尾,最后见没热闹瞧,一哄而上,留下满地呻吟的读书人。
公孙衣拉了朱浩一把:“这事情牵连甚大,咱可管不起,走吧……”
朱浩却径直往先前冲在最前面那个士子走去。
……
……
这十几名士子,一看就没有沾染过官场习气,文人风骨毕露。
带头者四十多岁,跟唐寅年龄相当,带着青帽,旁边的士子互相搀扶着起来,却没人管他。
最后只剩下此人躺在地上,尽管满头满脸都是伤,却不哼哼,也没见有家眷什么的过来把人带走。
“阁下,没事吧?”
朱浩近前问道。
此人抬起头瞧了朱浩一眼,眼睛虽小却滴溜圆,眉毛几乎看不到,人很丑,就像是个小老头。
不过为人很倔,用沙哑嗓子回了句:“没事。”
朱浩招呼:“看什么看,快帮忙把人扶起来。”
别说公孙衣,就连蒋荣和跟来的于三等人都不想理会这种事,但朱浩有命,他们只能上前帮忙搀扶。
小老头站定后,用赞许的眼神望了朱浩一眼,“小小年纪,就有侠义精神,看你也是读书人,将来定考取生员,为文人表率。”
公孙衣不屑道:“阁下,我这位朋友乃是举人,去年湖广乡试解元,不用考什么生员了。”
“啊?”
对方显然没料到这一点,瞪着朱浩的一对小眼睛更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