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慎如今也大了,看见漂亮的东西还是会心仪,自然欢喜得很,可是贪念深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另一只圆形的漆盒说:“这又是什么?也是给我的。”
“给你,不过只是要你收着。”晏珅说。
淑慎愣住,歪着脑袋看了叔叔半日,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恍然大悟,悄声凑近他问:“是给母妃的?“
晏珅只是一笑,点了点头将漆盒塞给淑慎:“是一朵风干的千年雪莲,是上上等的滋补药物,你要好生收着,将来她若身子有不好的时候,你便拿出来给她服用。”
淑慎忙收起她的水晶,如捧着珍宝一样把漆盒托在手里,认真地向叔叔保证,“我一定好生收藏。”
“北国的国君给了我两朵,一朵我给了皇嫂,对外也只说得了一朵,所以你小心收着,即便将来给她服用,也不要说明了,十四叔并不稀罕她知道这东西的来源,慎儿你明白吗?”晏珅说着,摸摸淑慎的脑袋,“十四叔最信任的,只有慎儿了。”
淑慎心里莫名地觉得酸涩,腻到他怀里说:“十四叔……你现在真的幸福吗?”
晏珅笑而不语,其实他也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幸福过,不过至少在北国的那段日子,因为不用处处隐藏自己的心思,即便谈不上幸福,可他很轻松,这与周桃在一起的感觉又不一样。他不由得心里苦笑,“说到底,还是我要求的太多。”
叔侄俩腻歪了一会儿,淑慎神秘兮兮地对晏珅说:“我在护国寺结实了一位大师,虽然是大师却只有十八岁,长得那样英俊是极好极好的人,聪明得天上地下都找不出第二个。”
晏珅笑说:“你这叫什么比喻,哪有这么完美的人。”瞧她笑靥如花的幸福模样,忽而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便素直地说,“人家是出家人,慎儿你明白么?不要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简简单单也可以过一辈子的,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如何如何但得不到任何支持,就来找十四叔,十四叔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嗯?”淑慎一愣,随即咯咯笑开怀,一边感念晏珅对她的宠溺,果然她最崇拜的十四叔不会叫人失望,一边极肯定又骄傲地告诉叔叔,“他是我的朋友,十四叔,我可是有朋友的了,下回我带你去瞧瞧他,他这个人脾气怪不爱见人,我偏要带人去扰他。”
“那位大师法号是什么?护国寺我也认识几位高僧。”一边说着,想起淑慎说的十八岁,忙问:“是明源吗?”
“是呀,怎么你们都认识呢?连泓晔都知道,当然他那里知道是古昭仪提过的,可是从来都没人跟我说过。”淑慎忍不住嘀咕。
晏珅竟是有些不屑地笑笑,问侄女:“你父皇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淑慎反生了奇怪,答道,“没怎么说,因为明源救了初龄一命,父皇和母妃都感激他,又知道是我的朋友,每月就有一两天允我出宫找他玩。自然对外人说,是去替母妃敬香礼佛参禅的。”
晏珅只是笑笑,再没有说什么话。
之后淑慎回到宫里,只是跟嗣音显摆了十四叔送她的礼物,那朵雪莲花却好生地收藏起来,她要替十四叔守护这份心意。
如是三月不知不觉过去,当感觉天气渐热的时候,才发觉竟是到了四月。晏珅逗留京城这些日子也没有闲着,皇帝似乎刻意针对他一般,诸多的事都交付他来做,偏偏他这回脾气好得很,什么都淡然接受,且每一件事都出色完成,叫一班朝臣不得不叹服。
这日下朝,几位兄弟叔侄约了去喝酒,晏珅见泓昀也在一旁,便来问他要不要一同去,泓昀那里却苦笑着说:“才被父皇训斥了,若去玩乐叫他知道,又免不了责备,十四叔去吧。”
晏珅却笑:“在皇帝面前做儿子已经很苦闷了,出了这道宫门你若再苛责自己,这日子要怎么过?来吧,叔侄兄弟几个乐一乐,你晓得十四叔过些日子就要回东北去,也算聚一聚。”
几个堂兄弟便上来拉泓昀,他推脱不过,便一道去了。众人忘记朝务忘记责任,肆意纵乐倒是开心了半日,不过泓昀似乎不胜酒力,才几杯酒下肚就精神不济,靠在一边神情萎靡,只恹恹思睡。
晏珅瞧着不免皱眉,才要开口问话,泓昐便说:“皇上最近总叫他做繁冗琐碎的事,做不好要骂,做得慢了也要骂,我们看着做得极好了,皇上也总能挑刺,他这是累得。人还以为做皇子有多好,真真打死我也不乐意的。”
晏珅摇头,因见泓昀躺在窗下,怕他吃了酒吹风易病,便随手取了件不知谁脱下的衣裳来给他盖一盖,才凑近,不由得皱了眉,正要开口,泓昀却睁开眼睛,见面前是晏珅,竟是带了几分醉意,又慵懒散漫地说:“十四叔,我终究是如何也比不过您的。”
这一边,皇帝从涵心殿过来符望阁,才进门方永禄便对嗣音说:“万岁爷忙了一上午,中午连午膳也没吃,先头又不知为何一个人生闷气,这会子才想起来过来您这里。”
嗣音便吩咐谷雨拿早晨熬的绿豆汤再配几张糖饼。才进屋子来,却见彦琛那里就着祥儿手里的水盆将手洗了又洗,又说要换衣服,嗣音便亲自过来侍奉,他那里干干净净地换了全身的衣裳后才肯上楼去抱初龄。
谷雨送来食物,嗣音亲自端着上来,遣了奶娘和吉儿下去,舀了碗绿豆汤搁下,过来从皇帝怀里抱过女儿说:“皇上吃了东西再逗她,她这几日白天精神好得很,不怕一会儿要睡着。”
“你抱着过来一起坐着,陪陪朕。”彦琛似乎是长叹了一声,神情依然不展。
方才那些异于平常的举动就叫嗣音奇怪了,再有方永禄进门说的那些话,她知道皇帝定是在为什么生气,可近来前朝一切太平,听说晏珅做事也极麻利更是对皇帝千依百顺一反常态,到底又是什么事叫他如此不开心?想想后宫里近来也没什么大事情,皇后那里身体也是极好的。
见嗣音眼珠子转着盘算事情,一副费思量的为难神情,彦琛嗔道:“谁要你来猜了,你直接问朕不就好了,白费心思!”
没来由被说一句,嗣音索性矫情,道:“万一问了却忍您生气,还不如自己费心思猜的。”
彦琛瞪她一眼,竟是不高兴了,初龄也莫名地哭起来,双手伸向父亲要抱抱,竟是要离了嗣音。皇帝这才高兴,把女儿抱过来搂在怀里说:“没有比初龄更贴心了。”
嗣音也才柔柔笑起来:“皇上若想说自然会说,我何苦多问?您过来,不就是图个清静。”
“记得那会子朕对你说,朕不想牺牲泓昀一辈子的幸福,倘若那会儿就悔了,如今也不必烦忧至此,朕这辈子到底还是做了些叫人后悔的事情,朕这个父亲太不称职了。”彦琛沉甸甸地一语,把脸贴在香香软软的女儿脸上。
“皇上怎么说这么严重的话?”嗣音心里也不免一沉,没想到竟是为了泓昀。
彦琛静静地喝下半碗绿豆汤,那糖饼也撕了半张,没有答嗣音的话,反是说:“这饼看着平平无奇,倒香甜得很,也不腻,从来天热了朕就不想吃甜的东西,今天倒吃了不少。”
“吃些甜的东西,心情容易好些,方才方总管说您又生闷气了。”嗣音抱着女儿,挥着她的小胳膊问彦琛,“父皇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