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绍憬朝着车子走过来。
在拉开车门的那一刹那，顾妤的表情是紧张的。
“下来？”
厉绍憬的尾音很轻，似乎在征求顾妤的意见。
顾妤点了点头，外面的空气清爽，总比车里舒服些溲。
厉绍憬伸出手来，扶着顾妤下车。
在接触到厉绍憬温暖干燥的手掌时，顾妤的小脸腾的一下红了。
扶着厉绍憬的手从车上跳下，她想抽回手来，却被厉绍憬紧紧的握住恧。
顾妤的心跳乱了……
……
四月的微风里夹杂着花瓣从头顶落下，带着阵阵香气。
路灯下，两个人沿着街，牵着手漫无目的的前行。
顾妤多希望时间可以停止，就这样永远的和他走下去。
厉绍憬停住了脚步，从她身侧转过身来，拿掉落在她头顶的花瓣。
顾妤紧张的手心有些出汗，抬起头看向他，离的太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那种好闻气息，还有剃须水的味道。
顾妤的头发并没有扎起来，自然而然的披散着，路灯下，她的大眼睛显得特别的亮。
她定定的盯着厉绍憬，问：“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厉绍憬表现的很镇定，站姿笔直：“不希望我来？”
顾妤的小脸窘了窘：“当然不是。”
许是语气太过急切，说完，顾妤的小脸就烫了起来。
看着顾妤窘迫的样子，厉绍憬弯起嘴角，小姑娘脸红的样子实在可爱。
顾妤心跳的异常厉害，厉绍憬温暖干燥的手包裹着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感。
顾妤状着胆子反手与厉绍憬十指相扣，抬起头撞上他的目光，将自己偎进他的怀抱里。
这次，厉绍憬没有躲……
抬起头，繁星满天，微风阵阵，顾妤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丽旖旎的梦。
片刻后她抓起厉绍憬的手掌，一口咬了下去。
厉绍憬吃痛，却并没有将手抽回，眼中充满疑惑。
顾妤笑嘻嘻的看着他：“我是在做梦吗？”
厉绍憬宠溺的任由她咬：“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去咬自己？”
顾妤直起腰来，将厉绍憬的手臂拿到眼前，一排牙印，咬的还挺深。
“疼不疼？”她有些后悔，满眼都是心疼。
厉绍憬没有回答，弯起嘴角看着她，重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抱中，一路朝前走去……
前面是一片葡萄地，四月份正是种植的季节。
厉绍憬低下头来，问道：“出来这么久不回去，没关系吗？”
顾妤摇头，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便随口道：“没事，我可以顺着一楼公用洗手间的铁窗栅栏爬上去……”
她说完就有些后悔了。
果然，厉绍憬正盯着她：“爬过？”
顾妤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没有要发火的意思，心虚的小声说道：“也，也就一两次……真，真的，我没骗你……”
顾妤撒谎时就会结巴，厉绍憬是知道的。可他今天却没有揭穿她。
“以后不许这样，很危险。”厉绍憬一脸无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顾妤点头如捣蒜，瞬间乖巧。
看着她的样子，厉绍憬弯起了嘴角，答应的倒是痛快，可能不能做到，恐怕就不好说了。
闻多了花香，顾妤竟然有些头晕。
为了不让厉绍憬担心，她还是强撑着笑意。
厉绍憬无意中看到顾妤脸色发白，关心问道：“冷了吗？我送你回去。”
顾妤摇了摇头。
只是这一摇，头更晕了，还没等回答厉绍憬，胃里突然一阵翻腾，一口酸水涌了出来。
顾妤蹲在地上吐了很久，可除了一些胃液，什么也吐不出来。
厉绍憬担忧的看着她，一边帮她顺着后背，一边给姜启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
————
医院里，顾妤停止了呕吐，虽然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可医生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问题。
头晕呕吐应该是本身低血糖引起的，和她没吃晚饭可能有直接关系。低血糖虽然算不的什么大病，不过医生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两天，并快速的补充糖分。
厉绍憬没有异议。
……
厉绍憬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顾妤已经睡了。
在顾妤的病床边坐下，看着她吐的苍白的小脸，厉绍憬低下头，想将她额角的头发拢到耳后去。
顾妤睡的不深，感受到脸颊上热热的气息，她突然睁开了眼睛。
近距离的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愣住了。
“醒了？”厉绍憬开口问道。
顾妤赶忙把眼睛重新闭上，红着脸说道：“早知道是你我就不睁眼了，你是不是想亲我啊？没关系，你继续，就当我还没醒……”
“……”
厉绍憬直起腰，被这样的顾妤逗乐。
顾妤从床上坐起来，身后被厉绍憬放了一个靠枕。
看着顾妤苍白的脸，厉绍憬问道：“怎么样？头还晕吗？”
顾妤摇了摇头：“不晕了，吐过就好了。”
厉绍憬点头，弯腰帮顾妤将被子拉到胸前。
顾妤按住了厉绍憬还没收回的手，抬起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狡黠的笑：“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厉绍憬没做回应，想把手抽回来，顾妤却按的更紧。
看着她精致的小脸，厉绍憬无奈道：“别闹，你还病着。”
顾妤不依不饶，抱着厉绍憬手臂，大有你不亲我，我就不让你起身的意思。
没了办法，厉绍憬只能低头，轻轻一吻，印在她的额头上。
顾妤松开了他的胳膊，又一把圈住他的脖子，拉低他靠近自己。
两个人离的异常的近，四目相对间，呼吸可闻，顾妤的小脸绯红一片。
片刻过去，厉绍憬起身，平复自己躁乱的心情。
而顾妤却躺在病床上，红着小脸，笑的一脸得意。
将被子拉到脸上，只留一双激灵的大眼睛看着厉绍憬：“你刚刚不好意思了？”
厉绍憬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顾妤：“没有。”
“那你在想什么？”顾妤好奇的问。
“想为什么每次都要你来主动，下次换我……”
厉绍憬说这话时过于严肃，认真的表情逗的顾妤忍俊不止。
笑够了的顾妤赖在他怀里，撒着娇不肯起身，厉绍憬没办法，也只能由着这丫头闹。
病房外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薛亚峰高亢的声音一起响起。
“是不是有个叫顾妤的女孩子住进来？”这话好像是对着门外的护士说的。
紧接着护士的声音响起：“是的没错，您是？”
“我是她舅舅，她在哪个病房？”薛亚峰说道
……
薛亚峰冲进来的时候，顾妤一个激灵，从厉绍憬的怀里起身，一脸慌乱的看向满脸焦急的舅舅。
薛亚峰站定时，在看到刚从床上站起来的厉绍憬时，不禁愣了愣。
不过，虽然他面露疑惑，可还是先冲到顾妤床边，弯下腰，一脸关切的问道：“小妤，你怎么了？”
顾妤的小脸有些发白，慌乱中不敢看薛亚峰的眼睛，倒是时不时的把目光瞥向厉绍憬，明显心虚道：“没什么事，就是低血糖症犯了，有些头晕而已。”
顾妤有低血糖的毛病，薛家人都知道，她遗传了薛亚楠的体质。
薛亚峰点了点头，直起腰转身看向身后的厉绍憬，问道：“绍憬，你怎么在这儿？”
厉绍憬的面色平静，直视薛亚峰的视线，丝毫也不躲避。
还不等厉绍憬开口，顾妤就接过话来，说道：“那个，我就是在外面瞎逛，头晕时，厉叔叔正好从我身边经过，所以，他就送我来医院了……”
“这么晚了？你不在宿舍里，出来逛什么？！”薛亚峰看着顾妤一身的厚款睡衣，脸上明显写着三个大字【不！相！信！】
顾妤偷偷的看了厉绍憬一眼，将目光收回，看向自己的舅舅，结巴道：“那个，我……我晚饭没吃，刚好校门口有家卖羊肉串的摊子出的比较晚，所以，所以……”
顾妤的额头开始有冷汗冒出来，她知道薛亚峰可没她外公那么好糊弄。
薛亚峰依旧半信半疑，却也没再多问，坐在顾妤的床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语调降了下来，说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外面小摊上的东西不干净，你怎么就是不听？！”
顾妤讪讪的笑着，心虚的看着舅舅，故意将话题错开，问道：“对了，舅舅，这么晚你来医院干什么？”
薛亚峰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回答道：“部队里的同事出紧急任务时受了点伤，我送他过来。”
“那他伤的怎么样？”顾妤假装关心的问道。
薛亚峰答道：“倒是没什么大事，小腿骨折了。”
顾妤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算是惋惜。
可顾妤聊了几句，薛亚峰从顾妤的床前起身，走到道厉绍憬身前，笑着说道：“这次又多亏了你小妤才没有事，谢谢了。”
厉绍憬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表情却比刚才复杂了几分。
两人闲话几句，表情都没什么不自然，这才让偷偷在一旁打量的顾妤放下心来。
话没说几句，厉绍憬看了顾妤一眼，转身对着薛亚峰说道：“既然顾妤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薛亚峰点了点头：“你有事就去忙吧，我送你出去。”
“不用，你留下来陪顾妤吧。”
说着，厉绍憬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
“厉绍憬。”
情急之下，顾妤还是忍不住喊出了口。
厉绍憬闻言，顿住了身型，却没有回过头来。
一旁的薛亚峰听了，转过头来看向顾妤，表情有些诧异。
顾妤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喊他的名字有些冒失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病床前的薛亚峰眉头已经蹙起，呵斥了顾妤一句：“没礼貌，绍憬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叫叔叔！”
顾妤见厉绍憬也不回头，顿时心里赌起气来，不服气的看着薛亚峰：“他才比我大11岁而已，为什么非得叫叔叔，我觉得叫名字就挺好的。”
“胡闹！”
薛亚峰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与此同时，厉绍憬也转过身来，看向顾妤。
厉绍憬眸子的情绪让顾妤有些看不懂，不过，不知道为什么，顾妤总觉得，这一刻厉绍憬是有些犹豫的。
薛亚峰继续训斥道：“别说他大你近一轮，就算他只大你一岁，辈分也摆在那里，以后不许你这么没礼貌！”
顾妤委屈的一声也不吭，盯着厉绍憬，等着他开口。
谁知，厉绍憬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倒对着薛亚峰说道：“我先走了。”
顾妤顿时怔住了……
……
厉绍憬离开了，门被他顺带着从外面关上。
薛亚峰收回目光，将椅子拉到病床前坐下，狐疑的看了顾妤许久，问道：“小妤，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顾妤立刻提高了警惕，转过身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薛亚峰盯着她的眼睛，又回头朝着厉绍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语气缓和了些许，又帮她掖了掖背角，道：“没有就好，睡吧，很晚了。”
顾妤：“……”
——————
出院后，顾妤又跟学校请了一天假。
因为今天是薛亚楠的忌日。
薛老的司机老宋将顾妤送到墓园的门口，回头问道：“小姐，要我陪您进去吗？”
顾妤摇了摇头，抱起一束事先准备好的花，推开了车门，一个人朝着里面走去。
本是春风四起的四月，鸦青色的天空下，依旧将墓园笼罩的有些压抑。
薛亚楠的墓碑前，顾妤停住了脚。
一束新鲜的向日葵花束安静的躺在墓碑前，而母亲的墓碑和遗照似乎也被精心的擦拭过，竟然没有一丝灰尘，显然刚刚有人来探望过。
顾家从没有人记得薛亚楠的忌日，而向日葵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顾妤猜不到来人是谁。
静谧的墓园里，顾妤转过头去，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顾妤寻着男人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直至背影消失。
给母亲上了一炷香，又烧了些纸元宝。
不等元宝全部烧成灰烬，身后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没想到，真的是你……”
身后，响起许晓染的声音。顾妤转过身去，眉头紧拧。
许晓染一身灰色的运动装，脚下是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头发随意的扎起来，怀里抱着一大束花。
许晓染平时很少会这样穿，论身材，她不如顾妤，却很懂的怎样扬长避短，可最近……
顾妤蹲在墓碑前，收回目光，看着自己母亲的遗照，语气淡淡的问：“你来干什么？”
许晓染上前，也将手里的花放下，弯腰鞠躬，表情凝重肃穆：“薛老师是我和我姐的恩师，今天是她的忌日，我来看看她，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吧？”
顾妤讽刺的笑了笑：“整个顾家，恐怕已经没人记得我妈妈的忌日了，倒是你有心。”
听得出顾妤话里的讽刺，许晓染笑了笑，淡淡看着墓碑前的遗照，说道：“随便你怎么说。”
顾妤不想在母亲的墓碑前和她吵，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纸灰，转身欲走。
许晓染在身后叫住了她。
“顾妤，你就不想知道，薛老师碑前这束向日葵是谁送来的吗？”
顾妤转过身来，看着许晓染，脑海中想起了那个刚刚离去的男人背影。
许晓染看着顾妤，淡淡的勾起嘴角：“我知道所有人都瞒着你，可我猜，你一定会很感兴趣……“
看到许晓染笑的得意，顾妤紧紧的盯着她，问：“是谁？”
“是薛老师的前夫……”许晓染说这话时，语气很轻，嘴角上扬。
顾妤愣在原地，脑子里瞬间空白。
许晓染看到顾妤是这种表情，满意的笑了起来，将手里最后的一把元宝也撒进了火盆，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你刚刚说什么？”
顾妤的脸上的血色早就褪尽，死死的盯着许晓染。
“你也不用这种眼神看我，虽然这个事知道的人不多，可至少你爸比谁都清楚，这也就是这些年为什么他不待见你的原因。”
“你胡说！”顾妤几乎红了眼，歇斯底里的吼道。
看着顾妤的嘴唇都在颤抖，许晓染心底里顿时痛快了许多，浅笑说道：“是不是我胡说，真相总归就在那里……你爸这些年瞒着你，也不许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哪个功成名就的男人愿意承认自己的老婆是人家不要了的……”
顾妤愤怒至极，想也没想，从墓碑前抓起那束向日葵就朝着许晓染的脸上砸去。
许晓染用胳膊挡了一下，向日葵花束四分五裂，花瓣散落一地。
顾妤刺红着眼，指着许晓染，怒道：“在我妈的坟前，你不许污蔑她！”
许晓染冷冷的看着她，一脸讥讽：“我没有污蔑她，这是事实！不过，既然你不想听，我不说她就是了，那不如我们来说说严复吧……”
顾妤不语，脑子乱成一团。
许嫣然扭曲着脸，继续说道：“严复当初选择我，是因为我的家世，如今他回心转意又想回到你身边，看中的不过也就是你爸爸和你外公在临城的地位，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他知道你被顾家这样嫌弃吗？”
“滚！别跟我提他！”顾妤指着墓园出口的方向吼道。
许晓染一动未动，依旧盯着她，理智逐渐丧失：“等我把话说完，我自然会走，你急什么？！不要以为严复真的会为了你而放弃他自己的前途，那是你不了解他！他若是真舍得，也不至于把你一个人扔在英国，千方百计的阻止你回国。”
顾妤恨恨的瞪着她：“许晓染，我早已经放手，你还想怎么样？”
许晓染笑了：“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既然你说你已经放下了，那为什么还要三番两次的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不滚回英国去？！”
顾妤怒极生笑：“我回不回英国是我自己的事，就算严复回心转意又如何？我和他既然已经结束，就不会再开始……”
“小妤……”
顾妤的话音未落，身后就已经响起了一道低沉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