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妤还想再说什么，话还没等说出来，薛老就已经从二楼上走了下来。

顾妤屁股下像是坐了块烙铁一样，一个激灵就从沙发里站了起来，转身就想上楼。

薛老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韩叙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如果顾小姐有时间，可不可以陪我出去走走，我也至少两年多没回来过了，听闻这附近的沽岫江又建了大桥，规模宏大，我一直想去看看。”

冬天去大桥上喝西北风？顾妤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借口，他一定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顾妤回过头来，看着韩叙那张熟悉又温和的脸，忍不住有些心虚，她不敢不答应……

顾妤快速的上楼换了件衣服，跟着韩叙出了门。

送到门口的丁婶，看着韩叙和顾妤一前一后的出去，关上门转头对着薛老首长笑：“您老的眼光真不错，我们小小姐和韩先生还真是般配，光站在一起看着都让人羡慕。”

薛老笑的有些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的眼光何时差过，当年若是亚楠肯听我的话，也不至于……”

薛老的脸上有些落寞，丁婶知道他难过，赶忙转移开话题道：“韩先生事业有成，人长的又好，当下又主动约小小姐出去，我估摸着一准是对小小姐有好感。”

薛老很赞同丁婶的话，点了点头：“但愿我没有白费心思，小妤还年轻，我是怕她跟她妈妈一样，万一错遇了人……”

说完，老爷子陷入了沉思。

丁婶见状，安慰了老爷子几句，也转身忙自己的事去了。

……

薛家的别墅离沽岫江算不上远，也算不上近，开车过去也就10几分钟，如果步行，怎么也要40分钟以上。

韩叙选择了步行。

今天是大年初一，街上的人和车都不算多，错过了集中放鞭炮的时间，街上相对还算安静。

顾妤一路上跟在韩叙的身后，一句话也没说，甚至连头也没怎么抬过。

韩叙总是走几步，还要回头看一看她，看到她在身后，这才继续朝前走。

10几分钟过去，韩叙终于停住了脚，转过身问道：“你怕我？”

说不怕是假的，顾妤现在整颗心脏都吊在了嗓子眼。

她不光怕韩叙把她当年想方设法救严父的事说给他外公听，她更怕韩叙会重提这件事。

因为她知道，当初韩叙因为接了这个案子，最终导致名誉尽毁。

换句话来说，是顾妤毁了他的大好前途。这个人情，她还不起。

韩叙从外套口袋中抽出手，攥住顾妤的手腕，将她拉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松了手。

他笑着看向她：“我不太喜欢有人走在我身后。”

顾妤深吸了口气，抬起头与他直视：“韩律师，谢谢你当初帮我保住了严炳恩的命，让他由死刑变成了有期徒刑。可那个时候我年少不懂事，我真的没想到结果会变成那样，最终害了你……”

顾妤清楚，这件事终究是没法逃避的。

韩叙看着她的表情很认真，等顾妤表达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才徐徐开口：“我从没有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还有……我已经不是什么律师，还是叫我韩叙吧。”

顾妤低下了头，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的扎了一下，如果韩叙不提他不是律师的事，或许她心里还好受些。

身边有车快速经过，韩叙下意识的从顾妤的右边换到了左边，让她走在里面。

顾妤叹了口气：“我外公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从未对他提起过，我想，如果他知道，一定会被我气死的。”

韩叙点了点头，明白顾妤的想法：“这件事我也从没想过要对他说。既然都已经过去了，提它还有何意义？”

顾妤感谢的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说了一声：“对不起……”

韩叙笑笑，朝着远处的沽岫江望过去。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向顾妤：“那你外公知道你当年在英国黑市上卖肝脏的事吗？”

顾妤慌乱的摇了摇头，一双恳求的大眼睛望着他：“千万别告诉他。”

韩叙愣了一下，转而笑了：“你平时都用这种眼神看人？”

韩叙的话问的莫名其妙，让顾妤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眼神？”

韩叙无奈的摇了摇头，独自走在前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

沽岫江上的风很大，顾妤一直想方设法的想按住被吹起来的长发。

韩叙望着江面，目光深远：“当年为严复做了那么多，后悔了吗？”

被突然问到这个问题，顾妤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后悔吗？她从没有想过。

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许晓染的横插一脚，就算事情发生在现在，以自己的性格,或许一样会为了严复去做。

可时过境迁，人心总归是会变的，于严复是，于自己也是，

如今再来看这件事，仿佛与自己没多大关联一样，又何谈后不后悔呢？

顾妤回头看向他：“我不知道……”

闻言，韩叙笑了。

顾妤的小脸绷的有些紧，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我和严复的事情，你好像了解的很清楚？”

韩叙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很清楚。”

顾妤不解，蹙起眉角，歪着头盯着他看，她总觉得韩叙这人很阴险，很乖张，做起事来让人摸不着头绪，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觉得他不是坏人。可被一个外人窥探到这么多的隐私，她心里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韩叙似乎了解顾妤所想，解释道：“并非我刻意去窥探你的隐私，只是职业所限，当年你为了严炳恩夫妻的事不惜搬出你外公来给我施加压力，我自然要了解这背后的真相，不过，当我知道你是为了严复才去做这一切时，还是吃惊不小。”

顾妤的脸色瞬变了，惊讶的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这不是我外公的授意，那你当年接严家这个案子，难道……不是因为他？”

“当然不是。”韩叙笑的儒雅，说这话时的表情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顾妤总有种错觉，韩叙眸子里想表达的情绪太复杂，复杂的她不想再探究。

……

江边的厉家老宅，不时的有客登门拜年。

94岁的厉爷爷身体再如何硬朗，劳累了一上午，也抵不过困意来袭。

简凝送了老爷子回房去睡，客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厉绍憬从烟盒里摸了一根烟出来，低头点燃，走去落地窗前朝着沽岫江看去。

厉宅的地理位置优越，整个沽岫江的风景一览无余，看了总叫人心情开阔。

青白色的烟雾被厉绍憬从口中缓缓吐出，大桥上的两个人影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一男一女相对而站，像是一对情侣，距离很近。

男人高大，动作沉稳优雅，虽然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可从身形和穿着上的考究来看，也知道不是一般的人。

厉绍憬将目光又放在了女孩的身上。

只一眼，他抽烟的动作便顿住了。

虽然顾妤基本上是背对着他的，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的身形，她的打扮，以及她肩上那个曾经用来砸过他的包……

大桥上的男人正伸出手将顾妤的兜帽帮她戴好，两人交换了位置，像是在用身体帮她挡着风。

厉绍憬眯起了眸子，表情变幻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