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凌二娘夫妻走后,凌家的日子微妙地发生变化,和谐温馨得有些不大真实。李勋卓每日起早,陪凌氏吃过早饭后,就出去散散步,钓钓鱼,听听曲,过足了闲散富家翁的生活。一日三餐不愁吃喝,也不用想着生意上的事,更有闲时吟诗作对。
头一回遇到李勋卓一本正经地跟斯陌掉书呆子,韶华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在她眼里,李勋卓虽然对他们这些子女脾气算好,可李勋卓对斯陌的态度始终是威严大于亲近。甚至比起锦华这个庶出的娘子,斯陌这个嫡郎君受到的关注更少,所以他努力读书,希望得到父亲更多的称赞。
“爹爹好歹也是个举人出身,只不过是多年不拿书本,你至于这样嘛?”绾华对当下的气氛感到十分满意,上孝父母,下亲弟妹。
自从和几个表兄弟比试过功课,发现他们学问也并不逊色自己以后,斯陌愈发认真起来。再加上难得父亲主动关心他的学问,斯陌从开始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欣然主动向李勋卓求教。这几日来,父子之间的感情要比在李家那么些年升温得更快,经常会看到一大一小在书房里摇晃着脑袋,互相掉书袋。
凌氏总是笑脸吟吟地端了两杯茶,或者两碗粥汤,默默放在桌子上,悄悄出去。韶华总是笑话凌氏从书房回来,笑得最开心了。闹到最后凌家的郎君也羡慕,偷偷跑来听墙角。
凌家两位舅舅都是习武出身,识得几个大字,可是论起才学,立刻就把头晃得跟拨浪鼓似的。所以李勋卓这个举子出身的姑父在凌家郎君心目中,地位瞬间升到凌老爷子之下,自家父亲之上。
整个凌家,只有锦华最憋屈。
每天凌老爷子都让凌氏一家子陪着,这一家子自然是指李勋卓夫妇和韶华三姐弟,头一回锦华上了饭桌,凌老爷子一顿饭都没好心情,李勋卓自然就不敢再主张。可是放锦华一个人在屋里,常常被人遗忘了送餐,结果自己跑去厨房,连个饭菜都没剩。
锦华委屈地去李勋卓抱怨,凌氏出来当了一次老好人,让她回到饭桌上一起吃饭,可看着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气氛,锦华怎么都融不进去,恨不得回自己屋里眼不见为净。
博衍从那日说临时有事出远门,就再没见过他的身影,韶华想再去钓虾也寻不到伴。
“姑太太,京里的信。”凌家的家仆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崔妈妈接过信,给凌氏递去。
“谁送来的。”凌氏正梳好头发,看到信封不禁纳闷,他们出来并没有和谁说起,怎么会有人知道他们来普安。
“好像是李家来的,不过那人我不认识。”
崔妈妈拿了一点碎银子打发了那家丁,韶华正好奇地仰着头,看凌氏飞速地将信扫了一遍,若无其事地把信收叠起来。
“阿娘,写的是什么,是不是李家发生什么事了?”韶华接过信封,好奇地看了看,信封上一字未写,怎就知道是给他们的。
“没什么,收好,等你爹爹自己看。”凌氏表情不爽地瞥了一下,韶华心中顿时明了。
听凌氏的口气,这写信的人自然不会是李家人,但从李家来的信,除了李良勋,还有另一个可能,那便是苏氏了。凌氏心里是不高兴的,奈何最近和丈夫的感情正如胶似漆的状态,实在不愿意就这么闹翻,所以心里恼着别扭,但还是把信拿给李勋卓看。
没想到,李勋卓只扫了一眼,就把信丢一旁。
“真是胡闹,生病就看大夫,我又不是大夫,写给我干嘛。”他对大舅子那日的教训记忆尤深,再加上这几日他细思之下,凌氏确实有许多可取之处,是他多年没多注意,心里略有些愧疚,所以对她也忍让起来。
“老爷,苏姨娘向来身子弱,说不定是什么旧疾复发,要不要……”凌氏看到丈夫的态度,心里是高兴的,可嘴上免不了还是要客气一番。
“我又不是仙丹妙药,吃了就能见效。再说了,这信是给捎来的!我都说不许人去探望她,竟然不把我的话放心上!”李勋卓一想到自己的话别人当成耳边风,顿时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叫嚷起来。
凌氏急忙宽慰,示意他这里是凌家,别让人传到凌老爷子耳朵里,还以为他们闹不开心。
李勋卓这才冷静下来,凌氏忍着笑意,故意叹了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下人,老爷想来把她捧在手心里,您现在是气了,就关了她。哪知什么时候又抬举她,下人要是得罪了,以后还不得被骂死。”凌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李勋卓脸上的表情变化。
“胡闹,谁给她这么大权力。”李勋卓一怒,对上凌氏的目光,忽然想起始作俑者是自己。有些尴尬地咳了一下,转开头,缓了口气道:“我是说,你以后就管着点,我知道我以前是把她惯坏了,从现在起院子里的事通通你做主。”
“当真?”凌氏激动得声音都扬起来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李勋卓对她的大惊小怪感到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