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梦里身轻如燕,穿堂越墙如囊中取物。
然而,眼前景物却真实的让人咋舌,韶华坐在窗台上晃着脚,忽然觉得好笑,这种感觉如同当年在川北一样。才刚刚这么想,眼前立刻出现一片白城大漠,除了悄无声息,一切都仿佛年幼时候。城口树下依稀还能看到两个身影,一个红裙飘飘,一个白衣胜雪,那场景就好像当年她送严恺之出城一样。
韶华觉得心头一紧,念头一转,好似走马观花一样,熟悉的场景一幕幕从眼前略过。一会儿是千里送嫁,一会儿白城哭丧,一会儿是洞房花烛。明明才看着一群道士跟变法戏似的,在熹园里跳神作法,一下子就变成了绾华红妆出嫁。再转眼,就看到严恺之穿着一身喜袍,站在洞房外,一脸冷漠。
不对!严恺之怎么会和绾华在一起!
韶华想要冲过去阻止严恺之进去,可没想到严恺之却穿过她的身子,推门而入。她心里大惊,明知是梦,可还是不愿看到严恺之和别人一起,韶华企图大声呐喊,苦于张口无声。看着严恺之一步步走向红床,她一次次地冲过去,却一次次地穿过他的身提,一时间她恨不得马上从梦里醒来。忽然门外有人急入,不知说了什么,严恺之脸色大变,拔剑而出。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至少他没和别人洞房。韶华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回头想看看到底喜帕之下,到底是谁。才一回头,却看到身后是残破的兴勇伯府,门上还有两只悬挂的白灯笼。
顿时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梦,为什么她会忽然觉得心疼,好像一切都是真的。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细细地的抽泣,好像在遥远的地方,又好像就近在耳畔。念头一晃回来,好像最初的场景,她依旧坐在窗台上,身后是她的房间。初荷和幼菡趴在她床头,肩膀轻轻抖动,好像在哭。
韶华翻了白眼,正想说一句自己又没死,她们哭得这么伤心做什么。正走过去,看着床上的人,分明就是李五娘的模样,她退了几步,转身看到镜子,自己却成了辛子墨的样子。
若她是辛子墨,就早不在这个世上了,为什么刚刚又会看到那一切。
不对不对,这一切是梦,只要醒来就没事了。如是想着,韶华努力摇了摇头,冲过去,想要晃醒床上的人。
“五娘,醒醒!快醒醒!”绾华吓得脸色苍白,用力摇着床上的人。忽然听到一声嘤咛,床上的人眼皮颤了几下,她激动地快要哭出来。“五娘,你快别吓我!”
听到绾华的哭腔,韶华费劲地睁开看,看着眼前的人一脸紧张得双唇发颤,木然地看了看四周,还是原来的一切。不知为何,忽然如释重负一般,深深地吐了口气。
果然,只是一场梦。
“五娘子,可吓死我们了。”初荷抹了泪水,又哭又笑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梦,又哭又笑又喊,怎么摇都摇不醒。你再不醒,我就要去找阿娘了。”绾华被吓得小手冰冷,紧紧握着韶华的手不敢松开。
韶华努力回想,自己从泰和园回来后,浑浑噩噩觉得脑子涨得慌,就跑去睡觉。只是没想到,会做了这么一场梦,醒来全身是汗,还精疲力尽。
“我喊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绾华眼睛半眯,让初荷去绞个毛巾给韶华擦脸,望着韶华抿唇道:“你喊着严家郎君的名字。”看韶华一脸吃惊,又沉默不语陷入沉思,绾华立刻沉下脸,“我问你,你和严恺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还真的相中他了?”
“有何不可?”韶华反问道。
“你、你怎么会,诶呀!你快快断了这念头,这京里相中严家郎君的不知有多少。可兴勇伯夫人一一回拒了,如今个个都道他们mǔ_zǐ眼光甚高,谁都不敢贸然提亲。你就别念想了,你在燕上居也瞧着他和谁来往,这断不是我们能高攀的。”绾华紧张地想要将韶华的念想扼杀在萌芽中。
奈何,韶华却坚定地道:“这不一样,没问怎么知他不会看上我。”
“你一个小小娘子,怎么这么不知害臊,莫不成你还要当面去问不成。”绾华被吓了一跳,见韶华沉默不语,绾华心里一跳一跳,不知她到底在想什么,“五娘,别怪姐姐不帮你,你若看上旁的郎君就罢了,严恺之是断断不行的。”
“就因为他是二皇子的人?”韶华觉得有些可笑。
不料,绾华却一本正经地点头,“没错,就因为他是二皇子的人。”看韶华表情嘲讽,她叹了口气,拉住韶华的手,苦口婆心道:“我前几日去了忠义侯府,正巧和嫣娘说了事,无意中提到他。燕娘道兴勇伯府若不是因为二皇子在背后撑着,只怕落魄得不成样,人丁稀少不说,就是严恺之怕也不对劲。”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把韶华的胃口都吊了起来,她屏息凝神地看着绾华脸色变得严谨,然后附在韶华耳边道:“严恺之或许是个龙阳之好。”
“咳咳。”韶华被自己咽下去的口水给呛着,想了想,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绾华被韶华笑得莫名其妙,皱着眉道:“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你没听说吗,他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又不愿成亲。”本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可是被周嫣这么一说,绾华这才大吃一惊。
“三姐姐,要是这么说,天下龙阳之好的人多了去。”韶华揩去眼角的泪水,被这么一笑,心忽然开朗起来,“三姐姐别忘了,二哥哥也尚未成亲,身边也无通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