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全天下的女人,在我眼里都是庸脂俗粉。”他笑盈盈道。
姜梨:“国公爷这是连我也一道骂进去了。”
“你不一样,”他沉吟了一下,“你比她们可爱。”
姜梨:“……”
……
从国公府回来后,姜梨再也没有睡不着了,几乎是上了床就睡下。夜里种树也花费了不少力气,身子累得很,自然睡得很熟。后来第二日早上的时候,桐儿和白雪发现她的新鞋底上沾满泥土,还吃了一惊,姜梨就道是自己在院子里走动,不小心走到花园里去了,蒙混了过去。
接下来,燕京城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姜梨之前在晚凤堂说的话,到底还是对姜家人有所触动。至少这半个月以来,姜老夫人没再和姜梨替殷湛的事。殷家的两兄妹,也没有来姜府“做客”了。
这让姜梨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她还记着姬蘅的提醒。要姜家不要和殷家走的太近,虽然她心里清楚,但若是姜元柏一意孤行,她也奈何不得。这下倒是省了些事。
姜梨寻思着这两日就可以趁着门房不注意,偷偷溜出府去叶家。不过姜家的门房管的越发严备了起来。
这半月,成王兵马按兵不动,就在燕京城外,但迟迟不进攻,也不退,弄得燕京城里的百姓也是提醒吊胆。出也出不去,便日日呆在家中。街道上玩闹行走的行人都少了很多。
姜梨晓得,随着时间一日日流逝,成王的兵马是消耗不起的,迟早都是要攻进燕京城的大门。至于到时候昭德将军会如何应对,姜梨暂且也想象不到。
直到那一日。
那一日是个晚上。
姜梨夜里早早的上了床,睡到夜里,突然外面嘈杂了起来。姜梨迷迷糊糊的醒来,起先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随即发现院子的灯火大亮,醒来的不止她一个,才惊觉不是那么回事。
她披上衣服下床,走到院子里,才站在院子门口,就看到丫鬟们匆匆跑来跑去。桐儿和白雪也在外面,看样子刚刚要过来叫醒她。姜梨觉得奇怪,就问:“桐儿,怎么回事?”
桐儿道:“姑娘,您起来了?奴婢正要去叫醒您。老夫人让您赶紧去晚凤堂,别留在院子里了。”
她语气里的焦灼怎么也掩饰不了,加之院子隔着墙的外面,似乎也响起了隔壁人家的响动声,姜梨一诧,一个念头浮现在心头,她把桐儿拉到一边,低声道:“成王动手了?”
“姑娘,您是怎么知道的?”桐儿惊讶的看着她,随即道:“二老爷的人吩咐我们千万不要到处说,免得大家惊慌。姑娘,还是先去晚凤堂吧,晚凤堂外面有府里的侍卫护着,要安全一些。”
事关重大,姜梨便也没有拖延,应了一声就往外面走。
等走到了晚凤堂,才发现晚凤堂里黑压压的人全都齐了。大房二房的人都在,就连丫鬟小厮们也站在晚凤堂门口处。也得亏分了家三房不在,不然这么多人,一个晚凤堂怕是不够站。外面都是侍卫,姜老夫人让他们走到了晚凤堂里面的屋子里。
姜丙吉是小孩子,察觉到气氛不对,张口就要哭。姜老夫人劝了他几句,姜丙吉才安静下来,又哭累了,很快睡去,姜老夫人就把他交给嬷嬷,让嬷嬷带着他去里屋睡觉。
姜幼瑶也坐在屋里,她的一只眼睛缠着白色的纱带,这样下人们看见她的脸也不会太过害怕。然而完好的另一只眼睛也是木呆呆的,傻傻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卢氏有些害怕,她虽然不再像以前一样讨厌姜幼瑶了,却也对姜幼瑶亲近不起来,看姜幼瑶这幅样子,越发觉得瘆得慌,就和姜梨挨得近一些。
“父亲和二伯父呢?”姜梨没见着姜元柏和姜元平的身影,就问。
“他们出去了,不在府里。不过你二伯父说了,咱们府上是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事,小梨不用担心。”卢氏笑着道。只是她虽然说着这话,语气里却有些惶恐。姜梨晓得,燕京城里的人多年未曾遇过战争,但听说过成王在黄州城做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害怕。
姜梨道:“想来昭德将军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这话说的不是假话,殷湛如今还有心思让殷之黎来姜家做这些,若是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哪里还能有这些心思。可见成王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可怕。姜梨也看的清楚,姬蘅对成王的态度,根本算不上忌惮,但对于这个昭德将军,却严肃以待。
想来今夜燕京城会很太平,殷湛会在与成王的这一战中,拉拢许多民心。只是他们现在在城里,也听不得外面是什么情况。倒是这些丫鬟和小厮,都在门口小声的交谈,神情很是茫然害怕。
姜景睿问姜梨:“你怎么一点也不怕?”
“二婶不是已经说过了,不会有什么事。再者陛下特意让昭德将军回京,就是为了应付成王。”
“啊,听说昭德将军当初也是战功累累。”说起殷湛,姜景睿似乎很有兴趣,他道:“不知道殷大哥会不会日后也成为将军。”
他亲热的称殷之黎为殷大哥,似乎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姜梨听在耳中,心里却不以为然,谁说将军的儿子就是将军了。姬蘅的爹还是金吾将军,这么多年,也没看姬蘅拿起长枪。金吾将军的虎符到现在还没找到,姜梨心中一动,该不会姬蘅藏着什么后招,说是金吾将军的兵马都废了,其实不然,就等着有朝一日和殷湛对起来的时候,突然出现?
但这样子,洪孝帝肯定会生疑的。姜梨的心里都是胡思乱想这这些。屋子里不知不觉得安静下来,不再有人说话。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凝重的,时间这样流逝下去,也不知下一刻会不会敌军就破开城门,在燕京城大开杀戒,谁也说不准自己能不能活的过今夜,当然不会有心思说说笑笑。就连外面那些小事和丫鬟也都沉默了,每个人都望着院子里的天空,猜测着外头可能出现的每一分情况。
……
国公府里,倒是和从期一如既往。没有人特意聚集到一个位置,也没有将府上所有的侍卫都调动起来。只是姬老将军去书房里转了转,走到了那身金色的甲胄面前,爱惜的摸了摸,最后走到墙边,在挂了满面兵器的墙上,找到了一把长刀,他把长刀抽出来,就搬了个凳子坐在了院子里,长刀许久没用,都有些生锈。他就挽起袖子,坐在院子里磨刀。
黑沉沉的夜,这么一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坐在院子里,慢慢的磨刀,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若是有人走过,怕是要吓破胆。国公府里的下人们却早就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挂在屋檐下的那只八哥,今夜看见人却没有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在笼子里扑腾个不停,似乎有些焦躁。
叫阿昭的少年半夜也从屋里惊醒了。
宅院外面,隐隐也传来人喧闹的声音。他摩挲到床边柜子上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上,就看见屋外似乎有人影,阿昭愣了一下,不确定的叫了一声:“司徒大夫?”
那人影本来要走过去的,闻言顿了一下,折返回来,推门走了进来。看见阿昭如此,司徒九月皱了皱眉,问:“你怎么醒了?”
“外面很吵,我才醒了。”他看着司徒九月穿着打扮十分完全的模样,奇道:“司徒大夫这么晚还要出去,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成王造反,今夜动手,外面乱的很。”司徒九月看了他一眼,“你继续睡吧,别出来了。”说完就要关上门,走出去。
“等等。”阿昭叫住她。
司徒九月不耐烦的问:“你还有什么事?”
“成王造反,这府里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吗?”阿昭问。
司徒九月好笑,道:“你要是担心你自己有什么危险的话,大可不必,这里是国公府。燕京城里,不会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就连皇宫也比这里危险。你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敢闯进来要你的性命,别说成王还没攻进城,就是成王攻进城了,只要你在这府里,也没人敢动你的性命。”
阿昭愣了一下,才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就算再怎么铜墙铁壁,总也是人做的,有时候出事并非人本事不好,只是怕被人钻了空子,猝不及防。”他笑了笑:“我便是如此。”
这下,轮到司徒九月发怔。
“司徒大夫是大夫,也是女子,若是遇到危险,怕是难以自救……”
“你该不会是要我留在这里吧?”司徒九月一扬眉,“你如今连走路都不能够,如何保护我?”
“我并非要说此话,我只是让司徒大夫去找武功高的人,不要独自一人待着。不过,倘若府上无人,司徒大夫遇到危险时候,恰好我在身边,即便我没有办法下床走动,也失去了武功,帮司徒大夫挡刀挡剑也是可以的。”
他这话要是寻常男子说出来,女子难免会觉得对方有些油嘴滑舌,分明是故意讨人开心。然而阿昭说出来,却十分真诚,让人相信,他的确就是如此想的,而且说出来就能做到。
“我不明白,”司徒九月平静道:“你与我非亲非故,照你这么说,却愿意为了我牺牲生命,这是为何?就凭我救了你一条命,你就要这般回报?”
“司徒大夫就算没有救我的命,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也会帮忙。因为司徒大夫是女子,而我是男子,男子应当保护手无寸铁的老人孩子和姑娘,不是么?”
他的眼睛明亮,在一片喧闹声中,却尤为坚定。真是奇怪,分明是武功全废了的人,现在又不能走路,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真正的保护的了谁的。但司徒九月却觉得,在这人身边,倒是格外安心。
她道:“那你就说错了,我可不是什么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六岁的时候,我的亲叔叔就杀了我爹,为了夺走我爹拥有的一切,你可知道我做了什么?”
阿昭摇头。
“我给他们厨子下了药,威胁厨子在他们的吃食里动手脚,加了我特意做好的的毒药。给他们一大家子吃了,我婶婶和她的儿子女儿全吃了毒药,若是没有解药,三日之内就会全身溃烂而死。我以为他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回妻儿的性命,这样也就算是为了我爹报仇,谁知道他还真是无毒不丈夫,竟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妻儿活活疼死。”
阿昭看向司徒九月,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之后,他就千方百计的想要抓到我,杀了我。因为我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威胁。我从家乡逃出来的路上,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我从六岁起,就开始杀人了。我的确没有武功,追杀我的人都是高手,却全都死在了我的手中,就是因为,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每一件物品,都可能有毒。”
她轻描淡写的说起这些事,仿佛再寻常不过了,“我知道你想做一个侠士,可能你从前就是这样的人吧。惩恶扬善,匡扶正义,救助弱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满足了你做英雄的心思,也救了人的命,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我可不喜欢这样,”司徒九月道:“我从小认定的就是弱肉强食。我不需要旁人来救,谁要是害我,我就杀谁。我与你不是一路人,你也不要想着保护我,拯救我了,对我来说,那很可笑,也不需要。”
她道:“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这句话,她就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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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司徒妹子很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