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时候,五人在谷中设好了几个陷阱,每人推着一独轮车的铁器,都是些铁锅、剪刀和镰刀之类的铁货,出谷向北面走去。|文学这次既然要和汉人做生意,五人走了一天后就不再避开大路,第二天走在了官路上,一路看到几个村子,人丁不盛,他们也就没有停留,直到看到官道旁边一个不小的镇市。
那镇有百来户人家,似乎以西面几户人家为主,那西面几户的屋子是砖石砌的,一路上少见。五人是南边过来的,到这里却留了个心眼,绕了一圈从北边进了镇子,到了东边官道旁边有一家酒店,门前支了个“酒”招牌,不过大门却关上了。旁边一店面门口吊着一个米字招牌。五人穿的和一帮叫花子似的,引得一些小孩纷纷张望,但父母随即出来把小孩拉了回去,还有些把家门也关上了。秦明韬看到镇民的态度不善,便回头赶紧吩咐大家,“大家警惕些,别出事情。”
众人想先把口粮的事情解决了,径直到了那米铺,见一个灰旧的门面,里面没* 人,也没看到有米,只放着两个陶缸。秦明韬清了清嗓子,吼了一声,“有人在吗。”,半天帘子后面有个矮廋的中年探了个头,走了出来。那个中年人看穿越众个个高大强壮,身上破破烂烂像是山里的逃民,似乎有些害怕,就也扯着嗓子喊了几句,穿越者都没听懂。史班在海南居住过好几年,但实际上没有学会几句本地话,所以也没能听懂。
庞宁发现语言还是没法沟通,还是拿来本子,大大的写了几个繁体字,“拿鐵器換米”。那卖米的先生看见这边几个怪人识字,倒是友善了不少,但他好像不识字,嚷嚷了几句就从正门跑出去了。
半晌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人带着三个汉子,还有那个米店掌柜走了回来。穿越者在琼州府经历那样一场变故以后,做事谨慎很多,看见屋子里人多,也就往屋外挪了挪,待会万一有事跑得也快。
那中年人身材一米六五左右,说话声音很大,这边依旧听不懂,就用普通话也大声嚷嚷回去,“我们想拿铁器换米”。场面有些混乱,庞宁又把自己写的那几个繁体字拿出来,那中年人似乎懂了,摸了摸那本子的纸质,拿起庞宁的三菱水笔,用抓毛笔的姿势,很不舒服地写了几个字。“諸位何方人士”
庞宁赶紧把笔记本翻了一页,写道,“吾等東海渤泥國人,船遇海難,漂流至此,欲以鐵器換米。”,那中年看了看五个穿越者,一副半信半疑样子,怀疑五人是逃进山里的军户。想了好久,写道,“可有路引”,庞宁写道,“不曾有”,中年人便写道,“諸位一路疲累可隨我莊內歇息,容我禀報保正刘老爹”,庞宁一看这几个字,又看中年人后面那几个汉人虎视眈眈的样子。就把本子收了,退回其他四人一起,说,“那大叔说要我们去他家,说我们没有路引,要报给‘保正’听。”众人听了,一下子没人说话。
董学普说,“不要去!”史班上次被关了一次,哪里还敢惹官府的人,赶紧说,“这‘保正’是不是县衙里的衙役,谁知道什么德性?把我们定为倭寇就完了。”商议定,也先不换米了,就冲那中年人拱了拱手。那中年人正要挽留,秦明韬压着嗓子轻喝一声,“往北走!”就大步往北走去,四人赶紧跟上,连走带跑去了一里路。那中年庄主见众人远去,摇头叹息。原来他是这个米铺的东家,见这五人没有路引,估计是野居之人,想借刘老爹的名义吓一吓他们,把铁器讹个低价,却没想到把五人吓跑了,正自后悔。
五人走到一里外,见庄丁没有追赶,往右边一拐插进了旁边杉树林,消失了踪影。找了个隐蔽地方休息,五人往东走去,希望能找个安全地方交换粮食。一路路过几个村落,都直接进去沟通,但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交易对象。一是这地方识字的人实在不多,语言又不通沟通困难。二是穿越者做的生铁铁锅,不管材料和技艺,在当地也只算一般,那些农民也不愿意拿过冬的粮食换这劳什子。只有一个农民在穿越者手舞足蹈之后总算弄明白,拿他家破的铁锅,加20斤谷子,换了穿越者一个新锅。那破锅正下方有铜钱大小一洞,又黑又脏,史班背了两里路累不过,便扔在了林子里。
这一路收获很少,穿越者被逼无奈,在野外腾宿了一晚再往北走。北面本该是琼州府人丁密集的地区,但这天一路来人烟却越来越稀,众人越走越觉得奇异,只觉得四下里一片萧条。看到前面靠海有一个占地颇广的集镇,五人商议一阵,也不避让,直接走了进去。没想到这集镇远看有些气势,走进来却人气稀薄。集镇主街上大户的门面,十家里面锁着六家,似乎主人都远行不在。那开着的人户,敲门进去,里面往往都是些老得走不动的老人,能张开嘴巴说话的也没有几个,更不要提和穿越者交换货物了。五人惊疑之下,便一户一户敲门,一直敲到靠北一户三进的大宅院,这才看到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看上去十六、七岁大小,不过古代人比现代人容易成熟衰老,众人便估摸他十四、五岁。年轻人大概见到生人害怕,便把着一支铁头长枪,用土话大声向穿越众叫唤些什么。众人也习惯了这样的开场白,直接拿着写着大大的几个繁体字放在那少年面前,“拿鐵器換米”。那少年似乎一愣,用手比划了下似乎要众人等他,转身进屋半晌,拿着一个砚台一支毛笔走出来。
少年用毛笔写了几个字,把本子还了回来,上面写着几个歪斜的小字,“大锅换米七十斤小锅换米四十斤”。穿越者这一路过来,没看到几个识字的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识字少年,明码标价和自己做生意,自然喜出望外。庞宁把自己背后背的锅解下来给少年看,那少年便提笔写下,“可直米六十斤”。众人看了这几个字,便纷纷解自己的锅给少年。
庞宁却又用三菱水笔写了几个大字给那少年看,“为何镇上没人?”那少年脸色微变,又扫了众人一眼,写道,“瘟病横行,乡人多往南躲避。”穿越者这才知道那些村镇没人,是因为最近海口北部瘟疫发作,那瘟疫来得快,一中了就发烧半月才能好,百姓无奈,纷纷携家带口躲避,十室九空。庞宁又写,“小公子你怎么不走?”那少年却很耐心地研了些墨,抬笔答复,“族人出海将归,我在这守宅。”
众人猜想这少年对那瘟疫免疫,所以没有逃走,在这里等即将出海归来的族人。五人知道少年是海商后代,暗叹难怪识文断字,做起买卖起来也毫不含糊。
庞宁始终觉得这少年有些行径有些蹊跷,但也不好再问。其实穿越五人不知道,这少年家里本来确是地方富商,和衙门中几个捕头都关系密切,就是在临高县丞那也是说得上话的,平时半明半暗,违禁出海。但前几个月瘟疫横行,他的亲生父亲五十岁了,两腿一伸,不管不顾就这么去了。老父走了,又没有叔伯,那些水手欺少年年幼,说欠他们工钱,哄闹着把船也开走卖了。现在家里就剩下他和几个女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