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医院里突然响起一声大叫，将伤员们吓了一跳，纷纷行注目礼，原来是一位叫余哲的大个子，听说是从泰伯斯过来的。

“安静！你乱叫什么？”医护兵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床头。

余哲揉揉眼睛，“我没死？这是哪？”

医护兵笑了，“你当然没死，我又不是幽灵。这里是地下兵工厂的第三层，临时开辟的战地医院，威国系的战士都在这里接受治疗。”

余哲不敢相信，低声嘟哝：“我怎么会没死？金桥肯定会启动爆炸装置的。”

医护兵懒得理他，血战过后，很多战士精神都不太正常，多一个不多，低声交代了两句，然后去看其他人。

余哲看着自己的右腿苦笑，又少零件了，不过这次比较幸运，只能算轻伤员。第一次恶战少了一只手，这次又少了一条腿，幸好脑袋从没掉过。山头星的速冻技术虽发达，但战场上时间有限，掉脑袋的没几个能活，所以极少有人敢尝试。

“你醒了？”迪娅卡惊喜的声音从附近传来。

余哲抬头望去，很惊愕，迪娅卡怎么成医护兵了？她一家都被抽调参军，伊卡赞和斯宾进了总后勤部，老胖子在采购处，小胖子在数据中心，刚好用上双方的特长。丽赖和迪娅卡都在后备役，她们的战力尚能接受。

“前方伤员过多，后方抽调了大批的医护人员来前线，我的医护知识都是在皮代尔学的，泰伯斯也有山头星强的地方。”迪娅卡看出了大个子的疑惑。

余哲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地下第二层有多少幸存者？”

迪娅卡摇头，“不知道，我刚到，军医正在处理重伤员，估计明天才能轮到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忙了。”

余哲挥手送别，闭目琢磨。金桥自称是心维系的，心维系似乎秘密很多，曼妮说她不是机器人，心维系不是智脑系吗？头疼！反正不久就能知道，懒得再想，拿被子蒙头继续睡觉。

大个子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坐着轮椅上了趟厕所，回来吃饱喝足躺下继续睡觉，直到医护人员将他推进手术室。山头星兼有伊艾弗和泰伯斯之长，熟悉伦特人的身体结构，医疗水平比泰伯斯只高不低。

新长出的腿还需要几天才能完全固化，余哲躺在床上很无聊，用jūn_rén身份牌查询了阵亡名单，很惊喜地发现瓦利帅哥还活着，尤塔妮小妞、察内和锡尔图都没死。葛特丽在后方，就算上前线，她这种经验丰富的高级战士也不会轻易挂掉。亲近人等都没事，他转而查起了战报。

技术越发达，大规模战争时人死得越快。联合部队前天晚上十点登陆，与敌人一直激战到昨天中午，短短十来个小时，在超量的火力投放下，双方的伤亡都不轻。联合部队战死三十余万，敌军损失相当，要塞守备部队全灭，机动部队主力被击溃。从表面看，联合部队似乎占了优势，但这次海岸附近作战，一旦深入内陆，补给线延长，福祸难测，更不要说心思叵测的东洲部队。敌人有充足的补给，短期内根本不会丧失作战能力。他们破坏子节点的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削弱宗庙附近的防御，另一方面是为以后作准备。如果能斩杀李庄，估计民安两系部队很快就会倒戈。如果行动没有成功，只要破坏中洲的主节点，联军战胜威风系舰队后，源源不断的部队将登陆山头星，将李家族连根拔起。

国泰两系的苦难才刚刚开头，一切都是未知数。威泰系将战略星搬到山头星系，威国系将大部分的族人留在泰伯斯，都是在备份。这些是李庄教的，葛特丽说李庄当年教导先祖，既要坚持到最后一刻，又要留好备份。关键时刻，要敢赌，没有胆气根本做不成大事，但赌有个限度，不能老是走钢丝。他的教导很成功，国泰两系都有战士的决绝，高层有承担决策后果的勇气，与下到地面的族人在一起，如果失败，估计会全体战死，不会苟活。两系高层都是族人公选出来的，高层决策有误，选择者本就应该承担责任，从广义来讲，没有谁是真正的无辜者。

“唉，可我是无辜者，”皮迪大人抓抓脑袋，“也不能算无辜者，没有威国系先祖，就不会有我，我只能算倒霉者，属于运气不好的一类。也不对，我的运气似乎很好。算了，懒得想。”

余哲总觉得父母给自己取的名字不好，弯弯绕绕的事情他不喜欢想，偏偏形势老是逼着自己想。山头星比泰伯斯乱多了，越来越乱，真不知道那位正在睡觉的家伙是怎么理清的，做大人物不容易啊。这么累的大人物，不做也罢。

手术后的第二天，尤塔妮、察内和锡尔图都过来看望，四人聊起敌人自爆后发生的事情。余哲晕过去不久，尤塔妮便醒了，她不仅装备好，体质也好。察内在病床上躺了一天多，刚醒便过来看望。锡尔图运气好，爆炸发生时，他刚跑到一个主支撑柱附近。敌人自爆的威力非常大，要不是自动系统卸掉了大部分的冲击波，估计在场的高级战士没几个能活。饶是如此，也有三分之一的人丢掉了性命。敌人规划得很好，两条秘密通道和地下一二层的出入口都被炸塌，救援部队花了十多分钟才打通。

“你们看到金桥了吗？”余哲问。

三位战友都摇头，尤塔妮说：“他被我砍死，这个大家都看到了，又被你扔了一颗小球，死得不能再死了。”

锡尔图不解，“你为什么要杀他？”

尤塔妮也不解，“上面下的命令，不管他给的情报是真是假，都要杀了他。事实证明命令没错，只是我怎么也想不通上面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余哲说：“金桥没死，我与敌人相持时，他突然出现，走到引爆装置附近，我本以为完了，没想到能活着。”

众人一起发呆，这事蹊跷得厉害。察内从装备里抽出两把刀，递了过来，“喏，你的菜刀，幸好没丢掉，不然兵荒马乱的很难找。”

余哲伸手接过，“你觉得身穿宝石型护甲的是什么人？”

察内苦笑，“十有八九是卡勒斯人创造的生命，他们用的是纯正的卡勒斯技术，所以才对族长武器有制约，国泰两系的麻烦大了。”

锡尔图站起身来，“上面肯定知道，用不着我们愁眉苦脸，走吧，不要打搅余哲休息。”

尤塔妮和察内闻言起身跟大个子告别，余哲看着战友的背影，突然笑了。他的笑容有些古怪，对面病床上的战士百思不得其解。

开始恢复训练的第二天，葛特丽突然从伦特洲来到战地医院。余哲有些纳闷，小丽姐忙得厉害，自己受伤后只打了电话。

“姐，怎么有空过来？”

葛特丽的脸上满是疲惫，“我要带你回伦特洲，两把刀还在吧？”

余哲很惊讶，“刀还在，伦特洲有什么大事需要我处理？”

葛特丽摇头，“你收拾一下，路上再说。”

对面病床的战士忍不住出声，“说说嘛，我很好奇。”

余哲和葛特丽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葛特丽说：“机密，不方便透露。”

战士很失望，拿起枕头盖住自己的脸表示抗议。余哲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大哥。他没有多少私人物品，就算有，也在战斗中损毁了，简单收拾一遍，呼叫医护人员交接，然后跟葛特丽一起上了到塔林军事基地的军用飞船。

“现在总可以说了吧？”刚上飞船，皮迪大人便露出本性，跟前面的家伙没什么不同。

葛特丽忍住笑，“威风系来人了，就是我们认识的罗武，他有一份密令，需要族长武器识别。”

余哲默算了一遍，开口道：“对威国系来说，马萨布布城是第一个考验，阿格纽市是第二个，塔林军事基地是第三个，泽维尔镇是第四个。对威泰系来说，搬家是第一个考验，西洲内乱处理是第二个，后面的两个与威国系相同。我这几天一直在病床上躺着，不知道攻下泽维尔镇后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有战事触发了隐藏条款。”

葛特丽说：“联合部队空军攻击了敌人在中洲的主基地张凯镇，炸毁飞行器制造厂和大批的军用物资。空军的损失非常大，暂时丧失了进攻能力。”

余哲恍然大悟，“老祖宗需要国泰两系证明对家族的忠心，如果连保卫家族领地的决心都没有，就不配享受家族成员的待遇。”

葛特丽叹了口气，“也许吧，我总觉得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有些人还不知死活上蹿下跳，按照老祖宗的风格，他们的家人要被连累了。”

余哲冷声道：“虽然有些事未必有对错，但连家人都不在乎的人，不配叫人。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地恨，意外毕竟只是少数，能随意更改的规矩不叫规矩。一旦家族丧失凝聚力，崩溃就不远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