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马萨布布城商讨领导层人选的空档，余哲和葛特丽前往科伯村，观看甄别过程。威国系的十五座老村庄果然有猫腻，核心在识别设施。马达马和埃达林人老成精，不是念旧。他们在村庄间跑来跑去，不时亲自动手，余哲还以为是在指挥建设，有喜欢作秀的嫌疑，没想到是在修复识别设施和挑选可靠的监察人员。

这些设施很古老，却很有效，标准苛刻。四系一起在山头星生活时，除了在山头星系内训练，从不出去，敌人根本找不到突破口。兼顾血缘和环境影响产生的轻微变异适应为基础的识别是敌人根本无法通过的，因为不可能知道标准。两位长老都是极限高手，在泰伯斯除了母神，没有谁能催眠他们。母神不会耍这种无聊的手段，其他顶级生命则根本没有可能进泰伯斯，也不敢进。在母神的保护下，两位长老出问题的可能性为零，他们是最可靠的人员。由两位长老挑选的符合最严苛标准的威国系族人组成了监察部，监察部用审讯专家系统挑选了宪兵队。

混乱发生后，马达马长老当机立断，叫停乱战，不听指挥者被宪兵队直接击毙。宪兵队按照远近带各村庄的族人到科伯村甄别，以埃达林长老为首的监察部主导了审讯过程。

监察部使用的手段花样百出，据说是威森科技以前由计算机学部、医学部、生物学部和社会学部联合研发的审讯专家系统。这玩意很古老，虽然后来威国系组织本系的专家学者改进过，但余哲还是不以为然，没想到条条大路通罗马，它很灵光，自动控制系统效率惊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什么叫技术？老祖宗说处处是技术，不要以为软性的领域就不能用技术来衡量，虽无法精确，但超出范围的肯定不正常。审讯专家系统就是一种软硬结合的综合技术解决方案，它甄别出来的，不是敌人、内奸，就是思想或身体有问题的族人，可以作为以后用人的依据之一，精确度极高。就算精神病，威森科技医学部和生物学部杰出的精神病治疗专家也不少，总可以找到蛛丝马迹。”葛特丽解释。

余哲有些疑惑，“可我们是伦特人啊。”

葛特丽笑道：“所以我们才会花几百年的时间来调整部分设计，你看到的是针对伦特人的审讯专家系统，准确来说是针对威国系的系统，前后完善了一千多年。只要内部不乱，威国系便不会到难以挽救的地步。”

余哲哦了一声，低声问道：“帕图帕塔为什么叫帕图帕塔？”

葛特丽拉着大个子走到没人的地方，开启点对点防窃听系统，直截了当，“帕图帕塔本来就叫帕图帕塔，卡姆没说错，我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是族里大部分人讨厌的角色，还有迷惑其他人的意图，另外，我怀疑他跟我太爷爷被杀有关。”

余哲的惊讶溢于言表，盯着葛特丽，“撒格特呢？”

葛特丽仿佛没有看到大个子严厉的眼神，“你肯定不以为然，认为我是借机杀人，要是你了解卡姆的口碑，就不会怪我，他战力一般，油滑，怎么可能在极限战场中幸存，你相信不？我是在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什么清理门户？”余哲问。

葛特丽说：“卡姆是我爷爷的兄弟，普罗托人袭击泰伯斯时，我爷爷一个准极限高手战死，他的搭档卡姆却一点事都没有。一次运气好可以解释，次次运气好，显然不可能。战场上实力是主导，运气次之。”

“要是他隐藏实力呢？”余哲继续问。

葛特丽嗤笑一声，“我从小就认识他，要是这点眼光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成为高级战士。就算我判断失误，我太爷爷总不可能认错。我敢肯定，他不正常，这次卡姆带了很多人过来，如果他活着，一定会干扰领导层的组织工作，干脆杀了。”

余哲哦了一声，“撒格特呢？”

葛特丽笑道：“我没冤枉撒格特，他最喜欢的孙女不叫斯嘉丽，斯嘉丽是绰号，他应该回答希维妮才对。”

余哲不解，“有什么区别？”

葛特丽解释：“我杀卡姆时，撒格特很紧张，怕弄错，再说就算他回答希维妮，我一样会杀了他。”

余哲很惊讶，“为什么？”

葛特丽脸上的狠戾一闪而过，“计算机和自动化技术是威国系的立系之本，他居然私自出售资料给伦特制造商，被发现后仗着长辈的势力逃过了惩罚。威国系堕落了，没学到伊艾弗人的优点，毛病却越来越多。”

余哲恍然大悟，随即笑道：“从剩下的两人的反应看，卡姆和撒格特十有八九是敌人一方的。”

葛特丽说：“没错，两种不同类型的死法居然让两人放弃辩解，明显说明卡姆和撒格特与敌人有勾结。我之所以挑选卡姆和撒格特开刀，就是一种有技巧的震慑。这种方法，来自于审讯专家系统。”

“短刀甄别很有效，为什么马达马长老叫停？”余哲想起马达马长老的决定。

葛特丽叹了口气，“四把刀不同的组合作用不同，我选的组合是有国有家，这种绝对防御的甄别方式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副作用太大。老祖宗将武器发到两位始祖手里时，说这种组合方式是乱世用重典，迅速稳定局势的办法。从现场使用效果来看，老祖宗的方法很对，仅用微小的代价就扑灭了敌人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年的行动。短刀甄别有效，没有漏过的，敌人不敢冒险，所以才想到逃走。整个甄别过程中，误杀的数量不大，从现场看，大部分是技术人员和身体弱的平民。”

葛特丽突然愣了一下，余哲刚要说话，她幽幽地说：“四把刀的秘密不少，老祖宗喜欢意志坚定的聪明人，讨厌废柴，认为每个社会系统散架，都是因为养不活自己和喜欢搅风搅雨的人太多，前者会降低系统的运行质量，最后让所在系统被运行质量高的系统吞噬或毁灭；后者则像病毒，肆意破坏系统。也许绝对防御有纯化威国系的意图，只不过是借用其他人的手罢了。”

大个子浑身冰凉，“他这样做是不是太冷血了？”

葛特丽摇头，“视觉不同，对他来说，死掉的人都不认识，没有感情，绝对防御加审讯专家系统组合损失最小，称得上是完美的内乱解决方案。对威国系来说，意志不坚的技术人员容易被外敌拉拢，先祖的身体强悍，身体弱的后裔纯属变异，纯化这部分人，可以提高后裔的质量，减少不确定性和人文条款的影响。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球形团体威国系起步均衡，不缺聪明人，拥有最强的抗压能力。”

“贝尔贝吉也不是极限高手，怎么能逃生？”余哲想到了东区区长加少将大人。

葛特丽用惊奇的眼神看着大个子，“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次级装备的拥有者，老祖宗当初制造了多种用途的装备，其中的一类就是给意志坚定、聪明但身体素质不够好的杰出后裔，简单来说，就是擅长策划和管理的人群。在军中他们是将军级参谋长，在民间是主要行政长官。这类人有严格的安保和行为规范，平时也注意，所以全灭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

余哲咋舌，“老祖宗的考虑非常周全，没有任何死角。”

葛特丽点头，“他在系统设计方面的修养已经登峰造极，估计没有什么人能超越。”

余哲张张嘴，想问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秘密太多，刚好马达马长老召唤葛特丽，谈话就此结束。两人一个去审讯控制室，一个去长老办公室。

控制室的大屏幕上，上百个房间里都坐着族人，身上贴满了各种传感器，按照指令操作。审讯结束后，房间亮红灯的族人被宪兵加上刑具带走，亮黄灯的则进入另外的房间继续甄别，绿灯的通过。这套不知道是谁架构的审讯专家系统分类非常细致，余哲盯着看了很久，发现红黄绿灯还有不同，应该是级别，既考虑了不可测性，又给出了嫌疑程度。

审讯的技术含量极高，皮迪大人很快就觉得无趣，便走出审讯控制室去找葛特丽。到马达马长老办公室时，葛特丽刚出来，脸上的疲惫之色难掩，显然马达马长老跟她讲的事情需要耗用极大的脑力。

“我们去哪？”余哲问。

葛特丽说：“回马萨布布，帮贝尔贝吉重新组织军官团，马萨布布军团的中高级军官大部分都损失掉了，我们得先自保。”

余哲没有再说话，跟着葛特丽上了前往马萨布布城的飞车。威国系在这次大乱中损失惨重，从泰伯斯过来的五十万人折损了近七万，内奸挑动混乱，死得糊里糊涂的人不在少数。族长桑古被内奸砍死，包括他在内的五位极限高手殒命，都是被熟人偷袭的。准极限高手损失达三十余人，要么被偷袭，要么死于对战。泰伯斯的生物识别技术已经没有完善的可能，母神是集大成者，不会有人比她更厉害。威国系过来的人连母神都看走了眼，说明敌人巧妙地利用了两个文明甄别和反甄别技术彼此抵触部分产生的盲区。

马萨布布城的损伤同样惊人，代城主贝尔贝吉统计后发现30%的人消失在短短几天的动乱中，战士和中高级军官的损失尤其大。当务之急是建立新的领导层，重新组织部队，清除阿格纽市三市的麻烦。威国系长老团回来后去过宗庙，宗庙附近的防御暂时不用担心。副族长马特鲁不知道是什么人，山头星如此高超的甄别技术竟然无法判断。埃达林长老怀疑他是出山头星期间被隐藏的强大势力俘获，然后送回山头星潜伏。马萨布布军官团有三分之一是他的人，显然不正常。按照族规和家族的实际，军团长不能也没有必要安插过多的亲信。马特鲁当军团长的能力和资历均无可挑剔，不会被轻易赶下台，而只要他在台上，军官团便不敢抗命，也无需抗命。敌人的用心险恶，先打残战力强大的山头星宪兵队。没有相对独立的威国系的帮助，各洲便无法在短期内平复下来，时间拖得越长，变数越多。

余哲综合从老妈那里得到的消息判断，隐藏的强大势力很早就发现了山头星。他们的耐心非同一般，估计筹划了上千年，如此处心积虑地对付山头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些势力来自于哪个文明，有没有强大生命参与其中，都是未知数。李庄的英语发音很标准，可以确定不是山头星首先叫的“伊艾弗”。到泰伯斯的伊艾弗商队有山头星的人，不是民安两系，就是威泰系。马萨布布城的人从未去过泰伯斯，帕图帕塔与马萨布布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伊艾弗人进行的，用的是双方独有的保密技术，伊艾弗大快递公司重商业信誉，双重保险下，泄密的可能性基本能排除。

极速前行的军用飞行器很快到了马萨布布，两人在中心广场附近的军团临时司令部下了飞车，贝尔贝吉在门口等候。他这个代理军团长手下的高级军官少得可怜，正焦头烂额中，难得出来透口气。清一色受过军校教育的马萨布布军团不缺低级军官，中高级军官则不够用。临时擢升没有那么简单，不能揠苗助长，不合格的中高级军官会加大人员损失。

三人进去时，会议室里一堆军官都在等着。贝尔贝吉刚坐下便下令开会，讨论人事安排。会议持续的时间不长，代理军团长宣布了马萨布布军团的临时人事安排。余哲竖起耳朵听着，葛特丽任联络官，自己则被安排到新兵营任训练官，刚好人尽其用，没办法的办法，矮子里面挑长子。

重组的马萨布布军团随着整训的进行，体系重新变得完整。科伯村不停地送通过测试的高手过来，填充空缺。余哲擅长训练新兵，在训练官的位置上如鱼得水，还有空打听事态进展。

星球外的情况未知，伦特洲与其他洲的通信彻底中断。马萨布布军团特种军派人去过烽烟四起的中洲，威森宇航港附近正在激战，到处兵荒马乱。以前看不到的中高级机器人和生化兽随处可见，敌人的装备很扎实，战斗机器人和战斗生化兽部队均损失惊人。

马达马长老听到报告后，让马萨布布军团加紧训练，先解决伦特洲的麻烦，整合塔林军事基地、阿格纽三市和马萨布布的力量再去中洲，现在过去是送死。

代族长的命令很合理，余哲继续自己的工作，争取早日把新兵蛋子磨光。他每天工作到深夜，都忘了时间，直到马达马长老下令马萨布布军团特种军出发打前锋，目标就是工商业发达的阿格纽三市。

出来一个多月了，不知道迪娅卡一家是否还活着，一直联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