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坤鹏在刑部多年,对律法自是熟稔得很,又怎会不知他招也是死,不招也是死的理儿,为了不被抄灭九族,也为了八爷那头允诺的善后条件,鹿坤鹏可是全然豁出去了,尽管被打得死去活来,可口风却是依旧不改,一口咬死他没认出“白鹅”乃是眼误之故。
“大胆鹿坤鹏,还敢虚言欺哄本贝勒,来啊,再拖下去,给我重重地打!”
昨夜鹿坤鹏只熬了几遍刑,便已是招供了不老少的内幕,可今儿个都已被打成了这等模样,却居然还能咬死不吐实,自不免有些大出四爷的预料之外,眼瞅着事情要坏,饶是四爷心机沉稳,到了此时,也已是沉不住气了,羞恼万分地又拿起一把铁签,往地上一掼,愤怒无比地再次断喝了一嗓子。
“四叔且慢!”
眼瞅着四爷已是彻底乱了阵脚,弘晴可就不敢再任由其胡为下去了,概因弘晴本身就是副审,断不能坐视鹿坤鹏这么个要紧人物被四爷就这么打死当场,真要是不能取得一个可以交待得过去的审案结果,弘晴自己也得跟着吃挂落,再说了,弘晴还等着从八爷一方捞好处呢,又怎能坐视看着四爷如此盛怒而妄为的,这便从旁喝止了一句道。
“嗯?”
这一见是弘晴跳出来打岔,四爷的脸色先是一沉,似有发飙之迹象,可转眼间却又平和了下来,并未多言,只是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四叔明鉴,小侄以为此案干系重大,犯事之人有所反复也属寻常事儿,一味用强也确难服众,不若先就如此,待得证据收集齐全了,再行审过也好。”
弘晴并未在意四爷的冷脸,声线平和地解说了一番,轻巧的几句话便将台阶递到了四爷的脚下。
“如此也好,退堂!”
四爷此番之所以如此急地审案,就是自忖有着鹿坤鹏的口供在,打的便是快刀斩乱麻的主意,奈何这等想法虽好,却是彻彻底底地落入了八爷一方的圈套之中,心里头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而今,有了弘晴递过来的台阶,他又怎有不赶紧顺势下了的理儿,这便假作沉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也不问八爷等人的意见,拿起惊堂木一拍,满是不甘地下了令。
“威……武……”
四爷一声令下,堂下列队的一众刑部衙役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扯着嗓子呼起了威,自有侍候在侧的四爷府侍卫们拥上前去,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鹿坤鹏架下了堂去。
“为叔自去刑部大牢接着查案,缉拿在逃死囚一事,就请晴儿多加费心,即刻去办罢。”
一场大戏就这么唱崩了去,四爷自是心情大坏,实无心再跟八爷等人多扯淡,朝弘晴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人,脚步之匆匆,还真有些个落荒而逃之窘迫。
嘿,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案子要真有您老想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得,看您老猴急的,吃大亏了不是?
用不着去调查,弘晴也能猜得出八爷一方所动的手脚,无非是让鹿坤鹏假招供而后再来个当堂翻供,从而打四爷一个措手不及,这等埋伏虽简单,却挺奏效的,这不,一门心思想立大功的四爷不就上当了?而这,对于弘晴来说,却是个不错的开头,自是不会去跟四爷道破个中之蹊跷,对于四爷临去前的交待么,弘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跟着便打算回工部办差去了。
“晴儿,缉拿在逃死囚可非易事,若有所需,只管请开口,九叔断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等弘晴走出文案,九爷已是笑吟吟地从旁行了出来,煞是和气地招呼了一声。
“多谢九叔美意,若有所需,自当打搅,小侄工部那头还有些俗务待办,就先行一步了。”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听不出九爷问这话的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探底而已,自是不会跟其多瞎扯,笑着谢了一声之后,便已是大步行出了堂去。
“呸,这该死的小滑头!”
弘晴这么一溜走,九爷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却也不好有甚旁的表示,可十爷却是没那么多的顾忌,恶狠狠地便骂了一嗓子。
“咳咳,安溪先生,就一并去大牢走走可好?”
八爷是一早就知晓弘晴的滑不留手的,对其不愿跟自己一方多谈,也就不是很在意,这一见十爷骂将开来,自是有些不喜,但并未出言喝止,仅仅只是假咳了两声,警告了老十一把,而后朝着若有所思地端坐着不动的李光地一拱手,笑着发出了邀请。
“嗯,也好,就一道去看看也罢。”
李光地乃是宦海老手了,自然清楚八爷此时发出邀请的用意何在,左右不过是要向外头宣示一下刑部人等的团结罢了,尽管不甚情愿,可于情于理,李光地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略一沉吟之后,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与八爷等人一道出了刑部衙门,各乘轿子向刑部大牢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