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可是精明人,就老十四那么点小心思,他自是一听便懂,只是懂归懂,八爷却是没得奈何,不为别的,只因八爷自己本身固然是没欠国库的钱,可他下头一大帮奴才都欠着债,个个找他哭穷来着,弄得八爷整日价里都不自在——八爷名下倒是有着不少的产业,明里暗里都有不老少,在几个阿哥里算是手头最宽裕的一个,可也架不住手下奴才多,若是真一个个都帮衬了去,八爷就算再有钱,那也一样只有破产一条路可走,正因为此,哪怕明知道老十四这是在耍小心眼、玩怂恿的把戏,可八爷也只能是忍了。
“八哥,小弟今儿个着实解气,哈哈,狠刮了施世纶那混账行子一通,爽利,哈哈哈……”
八爷不吭气,老十四自是不好再接着往下说了去,过犹不及这个理儿,老十四还是懂得的,就这么着,西花厅里的气氛自不免有些个冷了场,在座三人尽皆默默地品着茶,谁都没有再挑起话题的兴致,只是这等诡异的宁静也未能持续多久,这一盅茶都尚未品完,就见九、十两位爷已是从院门处肩并肩地相携而入,人未至,老十那破锣一般的大嗓门已是聒噪了起来,瞬间便将西花厅里的宁静敲成了碎片。
“嗯?”
一听老十这话说得蹊跷,八爷的眉头立马便扬了起来,虽不曾开口发问,可望将过去的眼神里却已满是探询之意味。
“嘿,八哥,您是不知道啊,施瘸子那厮昨儿个竟敢给爷发了份公文,勒令爷半个月内还欠,当即就把爷给惹火了,今儿一早,爷可是带了全套仪仗,就堵在施瘸子府外的胡同里,等这厮一出门,爷就带人堵了上去,治他一个上下不分之罪,几个耳刮子下来,足够那小子喝上一壶的了,看这厮还敢跟爷叫劲不?”
老十得意洋洋地走进了西花厅,也没落座,就这么歪歪斜斜地站着,满脸自得之色地将自个儿做的好事述说了一番。
“十弟这事做得孟浪了,唉,都怪我,去得迟了,没能拦住十弟,惹出这等乱子,怕不是耍的。”
九爷显然不似十爷那般自得,面对着八爷渐渐凌厉起来的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责地解释了一番。
“怕个毬的,这事儿就算捅到皇阿玛处,爷也不怕,左右不过是罚俸,那就罚好了,爷没钱,命倒有一条,谁爱收,谁收了去!”
老十就是个惫懒货色,浑然不将朝规放在眼中,大嘴一咧,厥词已是止不住地往外狂喷着。
“十哥,您这么一闹不打紧,我等与老四那伙子的脸皮可就算是全撕破了,事儿难善了喽。”
十爷的话这么一说,八爷的眉头顿时便皱紧了起来,可老十四的眼中却是有着道精芒一闪而过,很显然,老十四这是已看破了老十这般胡闹背后的用意之所在,无非是要以既成事实来逼迫八爷表态罢了,而这,正是老十四求之不得的好事,自是乐得干脆将事实挑明了来说,轻巧的一句话便堵住了八爷所有的和解之可能。
“树欲静而风不止,奈何,奈何!”
这都已被逼到了墙角上,八爷实在是头大得很,哪怕明知道此际站出来破坏户部清欠绝对要在老爷子处失分不少,可他却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也就只能是无奈地长叹了口大气。
“八哥,怕个甚,咱哥几个联手,还怕老四那浑球能翻了天去,就算是压都能压死那厮!”
八爷的感叹里满是迫不得已的苦楚,可老十却是不理会那么许多,他要的只是八爷的出手,这一听八爷已有了决断,自是更兴奋了几分,阴阴一笑,大言不惭地胡诌了一句道。
“八哥,十哥这话听着糙,可理却是不糙,依小弟看来,也该是给老四一个痛击的时候了,若不然,人心怕就得散了。”
老十四也是个要闹腾的主儿,这一听老十起了头,他自是乐得跟着敲敲边鼓,一句话便将八爷拱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八哥,十四弟所言虽是有理,只是事关重大,还是须得谨慎些方好。”
九爷虽也是欠债大户,可毕竟生性较为谨慎,倒是没附和两位弟弟的言论,而是慎而又慎地提醒了八爷一番。
“嗯……”
八爷没理会三位弟弟的话语,也无甚特别的表态,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眉头微皱地闭上了双眼,默默地盘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