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海涵,学生失礼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月假,又是被老夫子提溜着跑圈、耍石锁地折腾了一晌午,又好生背诵了不老少的文,本想着去休息,却又被抓来下棋,纵使弘晴早已习惯了“习武”的艰苦,到了这等天将近午的时分,也已是有些疲了,这会儿喷嚏搅乱了棋局虽是无心,却也正好合了弘晴想走人的本意,这便起了身,道了声歉意,就等着老夫子放人了的。
“嗯,要变天了,若不小心,可就要惹病上身了,小王爷还须得未雨绸缪才是。”
老夫子显然是看出了弘晴请辞的意思,但并未说破,而是话里有话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变天?
一听老夫子说得蹊跷,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醒悟了过来,这便眉头一扬,从容地应答道:“夫子说的可是旗务整顿一事么?”
“说说看。”
对于弘晴的超高悟性,陈老夫子早已是习以为常了的,自不会因弘晴如此快便反应过来而惊异,仅仅只是神情平静地发问道。
“夫子明鉴,在学生看来,八叔在八旗中根基甚深,人脉也广,此本是其之优势,然,也是其包袱之所在,今太子殿下一意孤行,不顾父王上书之本意,急功近利,妄图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殊不知欲速则不达,而今之八旗子弟怨气已浓,只消有人在背后稍一撩拨,便是一场滔天之祸事,八叔素来精明过人,又岂会不利而用之者,之所以尚未动,不外乎担心皇玛法见责而已,然,八叔其势已成,别无可更易处,纵使迁延,最终也断然经得住门下诸般人等之群情汹汹,年关之际,或许便是八叔动手之时也。”
弘晴早在数月前为三爷支招之际,便已通盘考虑过了各种可能性,此际分析起来,自是条理清晰得很,自信之情溢于言表。
“嗯,还有呢?”
尽管弘晴的分析已是极为到位了,可陈老夫子却依旧不是太满意,也没多言置评,而是不动声色地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好叫夫子得知,学生以为八叔既是顾忌皇玛****动怒,那便须得为此番闹事寻一退路,此无它,父王怕正是其嫁祸之最佳人选也。”
面对着陈老夫子的喋喋追问,弘晴并无一丝一毫的不耐,自信地一笑,给出了老夫子想要的答案。
“尔既已皆知,想来该是已有了对策了罢,那就说说看,此事最佳应对之策为何?”
陈老夫子显然是要将拷问进行到底了,浑然不给弘晴半点喘息的时间,便已是紧着往下追问道。
“夫子明鉴,窃以为整顿旗务之时机尚不成熟,无论何人为之,都只是治标不治本,难有根治之可能,此无它,国无敌则腐,兵常备而不战则疲,古今如一也,今八旗乃国之武备根本,茫然四顾无敌手之下,又岂能真有振奋之心哉,真欲治之,尚须契机也,再者,皇玛法素性宽仁,恐难见八旗子弟受困顿之苦,但消八旗子弟一闹,皇玛法的板子怕是要打在主事者之身上了,由是,学生以为我父王万不可真接手此事,唯力挺太子方是正道也。”
有着前世的记忆在身,弘晴的眼界之开阔可不是这个时代之人所能比拟得了的,或许在细节上会出现些小错误,可在大局观上,却是断然不会有差的,于旗务上,自是看得极为的通透,分析起来自也就条理清晰得很。
“嗯,去罢。”
弘晴这等长篇大论一出,老夫子总算是满意了,但却依旧未加以置评,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
“是,学生告退。”
弘晴这会儿着实是乏了,一听老夫子放行,自不愿再多呆,紧赶着应了一声,便即匆匆回了“翠山居”。
“王爷可是有心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回了“翠山居”之后如何闹腾,却说一大早便出了门的三爷一回到府上,便将李敏铨叫了来,可待得李敏铨到了,三爷却又呐呐无言,一派心思重重的样子,李敏铨见状,眼珠子微微一转,已是笑着出言问了一句道。
“嗯,此番整顿旗务,太子殿下一味用强,而今下头民怨鼎沸,若有人从中撩拨,大乱恐将难免啊!”
三爷虽不管旗务一事,可毕竟那整顿的折子是他所上,自然不可能不关心,前几日便已知情形不对,今儿个一早更是暗中私访了一番,心中原本就有的忧虑就此更深了几分,至于他到底是真的忧国忧民,还是为自家命运揪心,那可就只有他自己才晓得了的。
“王爷还真说对了,今番一场大乱就在眼前,八爷是断然不会放过这等造事之良机的,王爷还须得心中有数方好。”
李敏铨早就得了弘晴的提点,这会儿说将起来,自是信心满满得很。
“嗯,本王也作如此想,此番风波一起,皇阿玛定不知该如何震怒了的,唉,一念及此,本王的心便……”
三爷苦恼地摇了摇头,半真半假地感慨了起来,眼眶竟隐隐还有泪花在闪动着,看起来就别提有多伤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