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句话背后代表的意义又是什么,是个成年人都心知肚明。
二十万大军大败,领军的殿帅府太尉都死在当场,这样的朝廷还怎么能叫人害怕?或许都不需要等到江南的方腊起兵,那四川、京西等地就会有民乱暴起了。
开国元勋的诱惑第一次被一些人来正视。你可以骂宗颖痴心妄想,骂梁山泊一窝草寇。可谁要真的还把梁山泊当做一窝不成器的草寇,那他就真的是傻瓜了。
梁山军的未来虽然还是未来,却谁都可以“看”到。纵然那野望变成现实的可能性甚小,然你再多的辱骂也不能抹杀了这一点可能。
张仲熊翻了个身,耳朵里听着隔壁传来的父亲的叹息声,咬了咬嘴唇,把心中的燥热再次给按捺了下。他还不愿意把老爹气的不认他这个儿子。梁山泊现下的希望太渺小了,还没能要他想宗颖那般的坚定。
想到这儿,张仲熊刚刚冰冷下去的心又起了两分骚动。实在是宗颖现下的职位叫他过于眼红。
陆谦人没回转大寨,命令却早早的传来,宗颖这厮是一步登天,被任命为掌管机密副军师,虽然没有立刻上位做到一司之长,但显然那职位十分重要。不但有着叫人眼红的特权,还直接掌管了一支听命于他的兵马。
以至于最近时候连上一区的劝降都不经常有了,是一门心思的钻进了‘机密’中。
而那宗泽呢?显然知道自己儿子在做的是什么,却闭嘴不言。在张仲熊看来,这就是被儿子拖下了水,逼的宗泽不得不转变了态度。他老爹近来对宗泽已经变了态度了。
想到这里,张仲熊就由宗颖联想到了自己。心理面……窝屈。
张家可不是宗家那样的小门小户,自己也不是宗颖那般是个独子。若是换做自己学了那宗颖的做派,老爹更大的可能是喊大哥锤死自己这个逆子。
而自家兄长的为人,张仲熊是知道的。那可是个死心眼,事父又是极孝。可没他张老二这样灵活的心眼。
张仲熊昂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耳朵里听着自己大哥的呼噜声,满腹的惆肠啊!
而为张仲熊所羡慕的宗颖,这个时候却还也没入睡。只是人家不睡非是满腹惆肠的睡不着觉,而是正在加班熬夜,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的完善手中的这份《施政计要》。
这就是陆谦交待于他的第一份任务——着手编写一册为官施政计要。召集故吏差役,规范总结一地县令上任之后的所要做行之事,日常牧民中的所要主意之项。
陆谦这是要学大名鼎鼎的洪武帝朱元璋,老朱当年就着人编写了一本《到任须知》。目的就是教导那些刚刚科举取官的新科老爷们,如何才能做得一个官,做得一个好官。
盖因为新科老爷从本质上言,就都是一个个书生。前日还是一书生,今朝就做上了一地父母,那如何才能胜任呢?
要知道,经过了老赵家的催熟,科举取士在明朝时候已经成为朝廷取官的主流。而且但凡科举考中的,多上手便就是一地父母官。而一县之中的政务是何等的繁杂,县衙里无数胥吏,县境中士绅大户,人心诡异,钩心斗角又是何等的云谲波诡,这些岂是一初来乍到的书生就能摆平的?
想必朱洪武也肯定不会把新科进士当做是天上下凡的星宿,而更多的是将他们看做为一群初出茅庐的菜鸟。而朱洪武也怕自己取中的进士是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蠢,那可遭殃的会是一县百姓。所以他着人编写了这么一本《到任须知》。专门发给新科之进士,为朱洪武颁布的规范性法令也。其中列举地方官应办理的事务有三十一款,号称是“为官之机要”。免得那些蟾宫折桂的天子门生到了地方上却两眼一抹黑,连怎么提领一县政务都抓不到重点上,被地方上的胥吏杂流玩弄于股掌之间。
陆谦目光长远,也知道自己即便夺取了齐鲁,也找不到足够多的‘读书种子’来当官。既然如此,那还不如自己着手培养。虽然席卷齐鲁之后,梁山泊很定要收纳些旧官,收纳些愿意投奔的人才,也不敢确定自己着手培养的‘官’儿就真的能够胜任,但有备无患,尽最大努力。
反正那当官也不是真就需要认得四书五经、之乎者也,一本《宋刑统》、一本算经,在衙门的日常事务上都比四书五经要有用的多。
他要宗颖编撰《施政计要》,那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了就宗颖,实则还连着宗泽。书中就是要在陆谦已经制定了的官场框架下,系统的讲解了一个县衙衙门日常运转的方方面面的事情。还统一汇编了履新知县来到任上必须首先抓住的政务重点。
未来陆谦‘希望’看到的政府体制,首先司法、财政独立。
宋朝也有各州府、路转运使,有提刑官、提点刑狱司等,可这些多是在县以上行政级别存在,陆谦却是要他们在县一级便存在。他也是知道地方官府中的奸猾胥吏是多么可恶与难缠,这一问题已经是困扰了中国千百年的顽症。如此他成立专门的司法部门和税务部门,再用异地任职的政策,尽最大限度来解决这一难题。
同时司法与财政的独立,也是为了限制‘县官’权柄,也是叫人明白,什么是术业专攻。再有文武分职,jūn_duì中的守备军与地方官府的职权划分,等等。
宗颖随老爹在外多年,对于县衙俗物知道的甚是通透。但即便如此要编撰一本这样的书册,也是困难重重。也万幸梁山泊储存有大批地方官府的文书、文案、案卷、公文等。却是陆谦早有这方面打算,没攻下一处,便叫人着意留心库房。如此多的材料,足够宗颖编撰书册之用。
但这前提是他能从这无数案卷中寻到自己可以用到的……
宗泽半夜起身,向那儿子睡的西厢房看去。其窗前依旧亮着烛光,清晰可以看到那应在窗户上的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