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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那棵那乌桕树的叶子快落一半了,而老椿树的几个枝丫几乎快秃顶,剩了几片半黄半枯的干硬的老叶子孤零零的挂在梢头。
麻四婶和老根上山放牛去了,出于一种习惯,萧阳有时也想搭把手,麻四婶和老根没有同意,在老根眼里,萧阳算出人头地了,所以不当再作这种粗笨的活。而麻四婶,本就刀子嘴豆腐心,心疼儿子的,好几次夜半蒸熟了包子端到萧阳床头,将萧阳摇醒,满意的看着萧阳半梦半醒的吃包子。
无事可作,所以寂寞,寂寞思春。
萧阳很明白从前那深闺中思春的女子,一个人若非闲居深院,是不会有那许多愁苦的。无论男人还是女人。
思春的萧阳于是想起女人,而眼下,若非梦中的女人便是远去的女人了。海棠,纵使萧阳回心转意,可是,还会回头吗?这个世上,有些事,回头好比将冷菜重新下锅,再不会有刚出锅时那种诱人的色香味了。而不回锅又能怎样呢?菜冷酒淡,静夜独饮,何等悲凉?而为的月梅,无论如何,萧阳再也不愿提起,至于那夜情昏意乱,于二人未必就是一种美好回忆。
其实,眼下除了柳婵,萧阳谁也不愿意去想了。想到海棠,那一刻,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涌上心底,使他无比难堪,这种难堪突然让他无法去面对任何女人,他不知道,世上薄倖之徒是否都有这种内疚与不安?而这种不安只有一刹那,就象风中的火星,随风舒卷,最终熄灭,了无踪影。
清晨的街道显得有些忙碌,清扫工还没来得及将堆积起来的垃圾全部运走,满街里熙来攘往,脚步匆匆的人还在抢时间喝豆浆啃油条,空中飘浮着一股潮湿的煤烟味,让萧阳感觉很不舒服,眼前只有一片混乱茫然。跟随忙乱的人群,乱作一团的车流,有一刻,萧阳竟然不知道自已该往哪个方向。
深沉的骨子里其实还有一种矜持,这种矜持男人也有。萧阳有时就是一个异常深沉的人。人们相互调侃时说别玩儿深沉,感觉深沉有类于装腔作势,其实,深沉是一种深奥的修微,这种修微是一种渊博知识的时间累积,平庸浅薄之徒是装不出来的。虽如此,但深沉往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无比冷漠,仿佛冷眼看世,时刻预备嘲笑无知和粗俗,让爱招摇浅陋者无地自容,从此敌视和愤慨他们眼里的深沉。
心里想着柳婵,可是萧阳却不想这样就去见柳婵,那样萧阳总觉得好象是自己在追着柳婵一样,追和被追在本质上看,恰恰是倒过来的,表面上,追是一种主动行为,被追是一种被动行为,实质上,追在骨子里是被动的,被追才是主动的,因为被追的人把握着整个游戏的帷幕,什么时候,一拉手里的绳子,这游戏便结束了,至于结果,只有天知道。男人们喜欢沾沾自喜的用主动出击来标榜自己,殊不知,这所谓的主动出击不过是主动送过去让自己被动挨打,实在有些可笑!至于女人手中的那根绳子,萧阳搜索枯肠,觉得应该是裤腰带,女人这根带子的表现,便是游戏的结果。这个世上,男人追女人,似乎成为一种公理,可是在萧阳的角度却不这样看,萧阳本身就是一个被女人追逐的男人,做为男人,萧阳几乎没有体会过自己去追女人的感觉。海棠曾笑着对他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这话让萧阳觉得,彻头彻尾对男人的评价只有一个字:贱!费尽千辛万苦,越追不到越是渴望得到,终于追到了,傻眼了,粗卑浅陋,十分可恶的一个,欲哭无泪;而自己被女人追呢?不管后面是个妖魔鬼怪亦或蒙面夜叉,男人照例兴奋得飘飘然,果真以为自己是潘安在世相如复生,想象中那女子大约貌若西子才比文君,快乐巅峰如痴如醉,及至母夜叉扑来,那一刻美梦惊醒,呆若木鸡。
萧阳是被追的男人,但萧阳却有着其他男人所决没有的理性,懂得以静制动,淡然处之。决不似有的男人,一碰到女人便双腿发软,直不起腰,有甚者,一见到自以为心仪的女人,便手舞足蹈,恨不能将自己所有值几文的物件都抖出来炫耀一过,以示辉煌成就。倘或浅薄些的女人,大约有些心动,倘或自视颇清高的女人,这种炫耀则成了她们眼中的笑料。有人粗略的将女人分为好女人和坏女人,坏女人好比泡面,泡几分钟就可以吃了,而好女人,则好比珍贵的极品龙井,须细泡慢饮,久之,则其味妙不可言。而萧阳却将女人粗略的分为深和浅两种:肤浅的女人,如鼎之底,表面似是清沏,其实,一眼望下去,藏污纳垢,令人不忍卒视;高洁的女人,则如四季不断之清泉,看不见水的源头,但知历尽幽径曲折,方始有此涓涓细流,挹之若修眸,清冽甘美;最可恶的还有一种女人,同样让你看不出深浅,骨子里却是一塘死水烂泥,男人若不小心,一足下去,万劫不复。
然而可笑的是,这世上的女人却都戴着女人这顶柔弱的面具,往往后面却潜藏着残暴凶险;而世上的男人却都戴着男人这顶所谓强悍的面具,背后却往往是脆弱和可怜。那些无是生非的女权人士,不论子丑寅卯,将披着羊皮的狼潜藏到自己的翅膀下,更不问青红皂白,那些披着狼皮的羊只得亡命天涯。男人哀叹自己有时比女人更脆弱,可他们哪里想得到这其实正是披着羊皮的狼在吞噬披着狼皮的羊的法则所致?实在愚不可及。
如此错综纠结的问题,彼时的萧阳是根本没有去想而且也无须去想的。若干年前,有位公子哥儿说男人是泥,女人是水。疯疯癫癫的偷尝女人胭脂。这件事,萧阳记忆深刻。但那位公子哥儿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水的女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都决不会是一个好的女人。水性杨花为之做了千古终结。萧阳说不清自己是否希望女人是水,可有时迷茫中又有一种渴望,希望女人是水。在萧阳的眼里,柳蝉是一朵花,一朵赤裸的花苞,花苞沾着晨露,一丝不挂,静静的沐浴在幽幽的风中,等待着他去为之开放。
想到这里,萧阳于是给柳婵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一个老头接的,萧阳问柳婵在吗?老头很不耐烦的说一声不在,便毫不客气的挂断了。萧阳握着电话愣了片刻,跟着气往上涌,一个破老头,居然没半点规矩,恨恨的骂了句他妈的,起身便往柳婵的单位赶去。
世人皆重老,独萧阳不以为然,人云年高德劭,萧阳以为,这世上为老不尊的败类委实不少,比如那老流氓、老土匪、老虔婆等等,足见老而有德方始为德,老而无德则比十足的恶棍更可怕。老预示着经历和经验,倘若这经历和经验成了恶的帮凶,则不止是无德,更是恶棍。
当然这并不表示萧阳不重老,而是凡事不可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