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原本不是蛊族之人,对蛊族之人的信仰也无甚感觉,故而对于蛊族之人“巫王高高在上,不容凡人亵渎”的说法并不赞同。
在她看来,巫王也是普普通通的人,只要不好好修炼,就没有办法通彻天地,世间更没有人会因做了几个简简单单的祭祀便可受神庇佑,若是这样的话,修士还修什么仙?不如全都来做巫王好了。
巫王身上怪异的气息若非一种罕见特殊的天然体质,那就一定是修炼某种魔道邪功的缘故。
蓝前辈意有所指,的确正常。
只是,她觉得,蓝前辈这般挑明了说,似乎甚为不妥。
她不敢再看巫王,只能将目光转移到蓝前辈身上。
蓝前辈一袭粗布蓝裳,立在质朴的石室之,眸光倾斜,态度倒是不卑不亢,然,叫旁人看来,只怕会有种自以为是的感觉,正如此刻雪玲珑等人的想法,尤其是雪玲珑。
至始至终,一路跟随一路观察的雪玲珑便觉得蓝前辈愚不可及。
她很怀疑,他不过就是个结丹结印期真人罢了,整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会藏拙,不懂低调,这样的性子,在外头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不过这也无甚,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对于雪玲珑等人的想法,顾长月倒也猜了几分,她默默地摇了摇头,便听巫王道:“在修炼之上,本巫也不过是个大道未成的弱者罢了,如今虽得神之庇佑,受蛊族子民膜拜,却也不过是本巫的荣幸而已,根本不值一提。”
语言平和随意,仿佛根本没有明白蓝前辈的意思,亦或是听明白了,却刻意装作不知。
不仅巫王,便是将巫王奉若神明般敬重的雪玲珑几人也不曾言语。
顾长月又不着痕迹地望了几人一眼,每个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很自然地忙碌着,看不出丝毫不妥。
旁边,蓝前辈又道:“是巫王谦虚了。”
巫王将手的册子放在支架上一块黑色圆盘之上,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本巫说的是实话。”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道:“我们蛊族修士人数不多,而修士大半都为半吊子散修,所以子民们居住的木楼都极少灵气,而整个风希林,也仅有这两级殿里灵气稍微丰富,两位作为我蛊族的贵客,又是外界的修士,本巫便只好将二位暂且安排于此。”
这般倒像是闲话家常般亲和自然。
说实在的,若不是他身上那种让隐隐透露的气息,顾长月定然会觉得这样的人很好亲近,无论他是假装还是什么。
蓝前辈笑了笑,道:“巫王还真是好客。”
巫王亦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对了,两位远道而来,总不能这般站着,且进来小坐一下,待本巫祭祀完毕再回来招待两位。”
蓝前辈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顾长月却是忽然插口道:“巫王真的可以利用两级阴阳神的力量恢复我的仙剑剑魂?”
她措不及防地一问,石室里静了静。
巫王怔了一下,似乎观察了她半响,随后才道:“正是如此。”
顾长月道:“两级阴阳神乃是整个蛊族的守护之神,想必只是一部分力量也强悍无比,巫王若是要将其控制住,恐怕要花费很大的心力吧?如此费力之事,巫王竟然轻而易举便答应帮助,实在是……”
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
巫王又是一怔。
顾长月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石室的气氛变得莫名怪异。
同时,石室升起燥热的高温,竟是一直埋头整理物品的陌子规忽然转过头来,死死地看着她看,双目有红色旺盛的焰火。
顾长月能够感受到他烦躁的情绪,就仿佛是一头强大的巫狼随时随刻扑向自己,心不由咯噔一下。
即便是水火矛盾的双灵根,人终究是人,怎么会有这种如同野兽般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做好防御姿态,却见陌子规脖子上闪过一道锋利的白光。
白光亮起,冷意萧瑟,陌子规眼的火焰被生生压制下去,狂暴的躁意亦是消失无踪。
陌子规眼的火焰被掩埋,整个人冷静下来,又重新开始整理东西。
石室重归宁静,就好像根本未曾发生过一般。
顾长月注意到,陌子规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铁环,而白光所释放出的力量就是来自那道铁环。
是铁环压制了陌子规的狂躁。
她敛回目光,耳边响起雪玲珑淡漠的声音:“顾道友这是何意?”
原来一切都仅仅只是在一瞬之间,顾长月抛开别的事情不想,回头看着雪玲珑,有些疑惑地道:“是我说错话了么?我只是想表达对巫王的谢意,没有别的意思啊,莫非你们以为我在怀疑什么吧?呵呵,雪道友,我若是那般不相信你,又何苦跟随你来到这里?”
她眼角上扬,面上带笑,却说得异常诚恳。
雪玲珑泛着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看不出任何异样方才开口道:“顾道友没有错,是玲珑想多了。”
顾长月应了一声,道:“是我想多了么?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罢,淡然地笑了笑。
雪玲珑看着她,却不打算再说些什么。
事实上这个时候两方都是心知肚明。
顾长月很清楚雪玲珑几人在酝酿着什么,总之对她来说是没有好处,而雪玲珑几人未必不知道她已经有所怀疑。
但是即便如此,双方都还没有立刻翻脸。
对于顾长月而言,从巫王毫不掩饰的怪异,以及自己刻意试探之后雪玲珑等人的表现来看,似乎只要走进这间石室,雪玲珑等人便不打算再继续假装下去,或者说,雪玲珑等人自信在这间石室,自己和蓝前辈两人都根本就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