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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儿似乎没想到最初的理由竟然那样简单,不由愣住了:“于是……你就答应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他看了她一眼,当时在他心里,真的不觉得娶一个女人为妻是件多么难的事。比起数十条活生生的性命,这个交易简直太划算了。
换言之,这场婚姻的初衷不过是一桩交易。
他皱着眉,忍不住拿起面前的酒,慢慢饮尽。
“这件事二哥并不知情,所以回到潜龙谷的第二年,有苗人送来当初的信物,大哥二哥起初并不答应。但我既然应允了别人,就不能反悔。”
桂儿不禁好奇道:“长老们为什么会选你?”
苏嬴抿了抿唇:“因为我是潜龙谷苏家的嫡系,日后青阳坛大祭司反教,就可以将所有罪行归咎于一个来自中原颇有势力的武林门派,而我,正是最好的替罪羊。”
事实证明,焦重也的确是那么想那么做的,只不过,他毕竟还是低估了这个年纪轻轻的世家公子。
桂儿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有件事她还是不明白:“你就这样跟随拿着信物的人回了苗疆?”
“嗯。”
“然后娶了朱衣圣女?”
“嗯。”
“你……”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咬了咬唇,“你真是个傻瓜。”
“傻?”他半眯起星眸,目光为酒意所染,渐渐迷离。突然笑了笑,偏过头看她:“我觉得这样很好。若非如此,怎能遇到你?”
带着醉意的微笑,几许纯真,几许妩媚,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桂儿定定的看着他,竟有些移不开目光。
“遇到我有什么好?”半晌,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没遇到我,你还是你的潜龙谷三公子,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不是的。”苏嬴急着反驳,脑中却一阵眩晕。他不由的摇了摇头,皱眉道:“陌陌,你给我喝了什么?头很晕……我看不清你……”
“山里的酒本就很烈。”桂儿从他面前收走酒杯,“你酒量不好,不准喝了。”
话中的娇嗔意味让苏嬴一瞬间觉得恍惚,仿佛回到了很久之前,她在他面前巧笑倩兮,任意妄为,彼此都还是少年模样——
真假难辨,抑或只是醉后的臆想。这酒真的好烈,他伸出手抵着额头,神思慢慢模糊,却犹自不忘低声重复:“不是的,遇见你……我很开心……”
淡淡的声音,带着无限惆怅的叹息:“傻瓜,你太固执了。你应该有一个更相配的夫人才对。”
可是苏嬴听不清楚,他支撑不住的趴在桌上,摸索着抓住她的手不肯松开。
她慢慢的贴近他的耳畔,低低道:“嬴哥哥,若你有个儿子,会给他取什么名字?”
苏嬴“嗯”了一声,却没有思考太久,含含糊糊的答道:“……怀慈。”
“哪个怀?哪个慈?”
“怀念的怀……慈悲的慈。”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低喃道,“陌陌,这个名字我很早就想好了……你……喜不喜欢?”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梦里与她相拥,温柔的唇瓣擦过额角,暖软的手掌按在心口……直至清晨。
苏嬴缓缓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想要起身,却头痛欲裂。
宿醉让人浑身不舒服,但他的意识并没有因此而模糊。他还记得她分外清亮的眼神,唇边的笑意飘忽,如今想来,竟蕴着一丝阴谋的味道。
他一下子坐起来,手指触到一件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包袱。
解开包袱,里头放着一封信和一只木匣,不祥的预感顿时将他淹没,手指微颤,最后还是先揭开了匣子。
木匣中放着一块细软的白布和一叠写满了字和符号的纸。他展开白布,只看了一眼,手上没有拿稳,整幅布帛顿时飘落在地。
那上面一笔一划,线条清晰,画的正是桂儿背上那副浴火重生的凰引图。而纸上的文字和符号,则是朱衣圣女代代相传的口诀,连注释都写得清清楚楚。
有了这幅画和这些口诀,就能找到且兰古国沉睡百年的国库宝藏。怪不得她要问白洛讨要笔墨,怪不得这两天她都关在房里几乎没有出门……
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凰引图,如今正在他手中。
可是,他要了又有什么用?
他再也无法镇静,慌忙撕开信封,一把抽出里面的信纸。
她的字迹娟秀,言语平实简单,信也不长:
苏嬴:
我走了。
凰引图留给你,希望能对你们的大事有所帮助。有朝一日阿垚做了皇帝,不管我在哪里,都会为他祝福。
请你替我好好照顾怀慈,你能给他的远比我要多得多。如果可以,但愿他不要恨我。告诉他我会一直想念他,他永远都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这个世上有很多很好的姑娘,你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所以你应该忘了我,别让自己受困于过去。你还有许多的将来,可是属于我的那部分,已经过去了。
我想我也会慢慢的忘记你。今生有负,来生再报。勿念,珍重。
归陌 字
轻薄的信纸在他手中渐渐揉成一团,冷淡的眸子也因为惊慌而变得无措。
她背出了凰引图的口诀,她没有说“元宝”而是“怀慈”,她的署名是……归陌!
她已经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可是他竟然没有发现哪怕一点点端倪!
——是什么时候?是那日共乘一骑凭湖而望的默契么?还是那日与南山君见面后的月夜相侯?他早该发现的,她不像从前那样抗拒他,偶尔也会对她笑,不会挣开他的手……
那些改变,不是因为她的接受,只是因为她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