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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室。人群中的岳少楠似乎四处张望了一下什么,但也只是略略顿了一下,就指引着周家父母往病房的方向去了。
这时才彻底放松下来。顾颖鹿眼前一黑,一把抓住身边的楼梯扶手,缓缓靠坐到台阶的地上,半倚着冰凉的梯栅,闭着眼睛,嘴角却微微漾出满足的笑意。雪灵没事就好。
靠在那里,没有抽血的胳膊越过另一侧的肩头,紧紧抓着楼梯的扶沿,头靠枕在自己的肘弯里。
就这样孤单了许久。仿佛一直是这样的孤单。
楼道门微微响了一下,脚步停在她跟前。睁开,眼前是一双nike限量款的板鞋。能把板鞋也穿的这么卓尔不群的,顾颖鹿不用再费力往上看也知道是谁了。又闭上了眼睛,虚弱的叫了他一声:
“东遥。你怎么走到这里了?雪灵的病房得走电梯上去。”
魏东遥两手插在裤子衣袋里,停了一下才答道:
“我见过傻的,只是没见过这么白痴的。特意来瞻仰一下。”
闭着眼睛笑,“白痴年年有,今年轮到我。仰慕够了就搭把手。”
抓住伸过来的手掌,站起来,微微有些眩晕的摇晃,稳了一下,再走,竟像是踩在尖刀上一样。只是轻咬了一下牙关,仍是不动声色的忍了下来。
魏东遥默不作声的看着她走了几步,忽然指着沿墙设立的休息椅说:
“坐下。”
顾颖鹿一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就没客气的一屁股跌进椅子里。魏东遥也跟着坐下来,突然俯身,二话不说的抓起她的脚踝就连鞋带袜子的一起扒了下来。顾颖鹿倒嘶一口凉气:
“魏东遥,你大爷!”
“好的很。不劳你问候。”
魏东遥咬牙切齿的答了。顾颖鹿欲哭无泪的看着几乎是鲜血淋淋般的脚,一边嘶着气,一边抱怨道:
“你既然都看出来了,还不轻点!这回你高兴了吧,连皮带肉全下来了!”
“哼。要不是来的时候听说有个白痴一路带着周雪灵,我还真以为这丫头总算长进了,居然知道往鞋里垫棉花去行军。”
见顾颖鹿只顾龇牙咧嘴的表情,无可奈何的指挥着:“谁叫你把那点药棉全用到别人脚上的。那一只你自力更生吧,省的再被人骂手黑。我背你去上个药。”
“嗳,魏老大,你真好,我都忍不住想花痴你一把了。”顾颖鹿感激涕零的欢呼了一声。
魏东遥闻言,“嗤”的轻笑:“来吧,我给你机会。”
顾颖鹿吐吐舌头,连连摆手:“不过,我一想到著名的金融系公共课景观,就觉得做人还是现实一点好,鄙人就不去享受跟全校女生厮杀的华丽生活了。”
魏东遥正想说什么,抬头看到电梯里出来的人,立即换了一副闲散的样子站起来,手一指,说:
“喏,动力来了。”
看岳少楠走过来,魏东遥直视着他,手向顾颖鹿指了一下,再又指了一下,终于放弃一般,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的就自顾自走了。
顾颖鹿看到岳少楠从电梯出来时已是满脸大窘的神色。好像是《流星花园》里说过,女孩子要随时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因为你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遇到喜欢的人。对于顾颖鹿来说,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她最不愿被看到的人就是他了。
情感也可以是平静的愿望
顾颖鹿看到岳少楠从电梯出来时已是满脸大窘的神色,这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她最不愿被看到的人就是他了。两脚悬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抓着一只刚脱下来的白袜子,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见岳少楠幽黑着双眸怔怔的看着她的脚,顾颖鹿浑身不自在的把脚丫子直往座位底下缩过去,拎着袜子的手也慢慢向背后藏着。完全没想到岳少楠会返回来,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到极点,顾颖鹿心里只剩下这样一个想法。又看着始作俑的魏东遥撒手而去,心里有些气恼:没事非要来这么一出,现在这叫怎么一回事!
脸上红红白白的一阵后,说:“雪灵那边都顺利吗?我这就是歇歇脚,走一天了,坐这里透透气儿,没什么事的,一会儿收拾一下赶紧回学校报到去了……雪灵她刚做完手术,离不开人,你快回去陪她吧,快去吧快去吧,你不走我都不好意思穿袜子了!”
岳少楠耐心的等她嘟囔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弯下腰从她身后拽过那只袜子,不理会她的挣扎,连着地上脱下来的鞋袜一起拎进手里,背对着她半蹲下来,涩着声说:
“上来。”
仍是僵着没动,“不是,内个,你把鞋袜给我,我真没事!”
“别犟了。看看你自己的脸色。雪灵听护士说是你输血给她,不放心,让我过来找你。”
顾颖鹿听到后半句话时呆了一下,于是听话的伏进他背上,下巴枕在他肩头,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垫着她的,是一片安心的肩背。真想这样的路可以一直走下去。
背着她去上了药,岳少楠没忘记向医生要了假条出来。看看时间已是凌晨,也都知道周雪灵那边守的满满的人,已没有再去的必要。学校早就锁门了,就这样把她送回家里,开了灯,看着一室的冷清,岳少楠眼中闪过一丝怜意,柔声说:
“颖鹿,你要学着多用一些心思照顾自己。”
总是这样叫人温暖的话语。其实脚上只是些磨损,一天也就结了痂,等到第三天,换了宽松的鞋子,顾颖鹿就回学校继续上课了。倒是在那种疲劳状态下抽血有些伤了元气,脸色好些天都白的吓人,连嘴唇都是灰紫色的,怕雪灵担心,只得借口上课没再去医院看她,只是中午晚上会给她打打电话聊聊学校的事。没有周雪灵,见到少楠和东遥的机会也少了,学校太大,连偶遇也是难得的。
一个多月后雪灵才恢复上课,养病期间饮食上大约是被家里给控制惨了,一到学校就磨着要最好说话的魏东遥带她出去大吃一顿,到了中午,两人正在等着还没下课的顾颖鹿,巧巧的就撞见了她最怕的岳少楠。本来是随口问了一句,见周雪灵支支吾吾的,岳少楠一看她那副贼眉鼠目的样子也猜到了她要打什么鬼算盘。问明白了去向,当即沉了脸,责魏东遥说:
“湘菜馆子是她能吃的吗!这你也由着她胡闹。”
“人家招牌菜里不是还有浓汤大白菜呢嘛,总好过吃川菜馆子。”魏东遥抵赖道。
等顾颖鹿到齐,周雪灵还在闷闷不乐的嘟着嘴,问明白被抓包的缘由,也好笑的说:
“周雪灵你属耗子的?撂爪就忘啊!”
只是这下算是被看死了,全都跟着岳少楠走,快到学校门口,忽然迎面拦过来一个女生,五官精致,气质高雅,一出口的话却十分凌厉:
“岳少楠,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觉得我哪点配不上你?”
冷不防被人拦住,岳少楠并不打算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要绕行而去。却被更紧的揪住了衣服,
“胆小鬼!我以为周雪涛够胆小了,没想到你连一个问题都不敢正面回答我!那你又凭什么能替他送花给我?”
岳少楠这才站住脚步,
“赵希怡,对不起。替别人送花,的确是我轻狂了,我向你郑重道歉。至于你的问题,你很好,只是,我喜欢的是别人。”停了一下,并没有忽略她话意里的咄咄气焰,又说,“还有,下次别轻易向别人说配得上配不上的话,我愚钝,听不懂你究竟是在看轻自己还是在看轻别人。”
“不!我不信!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我不信你的借口!”
赵希怡没再计较其他的,只是抓住他话里的重点继续纠缠着。看她仍拖着不肯撒手,岳少楠也皱起了眉头,
“赵希怡,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好,那她是谁?你说,她是谁!”并没有打算轻易退却。
离得最近的魏东遥只是稍稍错开了一些脚步,见多不怪似得斜靠着一棵树干等在一旁。周雪灵已经看的满脸愕然,顾颖鹿从未见过能够这样在人前勇敢说爱的女子,开始时还对她心生着敬意,渐渐的,就听出她言辞中所透出的不甘和霸道来。
有时是这样,深在局中的人此时以为是爱,等再回头看去时,也许会发觉,彼时只是不肯认输。
正在思量,毫无预兆的就听到岳少楠的一句回复:
“顾颖鹿。她就是我的女朋友。”
四周顿时一片死寂。过了好一会儿,只有周雪灵雀跃了起来,扑到顾颖鹿脖子上就波了一口:
“啊!鹿鹿姐!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太好了太好了!”
又冲过去抱着岳少楠的胳膊摇着:
“哼哼!少楠哥!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趁我不备把鹿鹿姐拿下的?!”
岳少楠被周雪灵亲昵的摇晃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顾颖鹿短暂的错愕之后,只微微蹇了一下眉头,平静的走到他身边,轻声说:
“我们该走了。”
魏东遥自始自终都没有看过他们,只是低着头百无聊赖般不停拨弄着手里的打火机。
赵希怡听到说话声,这才将视线转到顾颖鹿身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忽然冷笑一声,渐渐放开紧攥着岳少楠的手,直视着他说:
“岳少楠,我会等着你跟她分手。”傲然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这顿饭其实都吃的十分潦草。周雪灵的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一直都沉浸在刚刚获知的这条爆炸性消息里。一直到饭菜上齐,还在不停的问东问西,魏东遥则始终一副方外散人的样子,只是随着雪灵的问题,偶尔会颇有意趣般的将目光投向同样缄默状态的岳少楠。
顾颖鹿被缠不过,手指轻掸了一下周雪灵的脑门,一句“食不言寝不语”,将所有的问题全部堵了回去。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她此时此刻深埋心底的痛意。因为,就在周雪灵雀跃而起的瞬间,她清晰的看到了来自他眼底深处的痛色。
就在那样的弹指一瞬,她也刹时明了,岳少楠的挣扎。他的确是需要一个“女朋友”,需要有人可以将他拉出这场不堪自己的泥泞,在他没有做好准备前他不能再被人看破到他心底的秘密。他甚至在那顿饭后,不能迎着她的目光的告诉她说:“请你原谅我的自私。但是我会认真去尝试。”却没有说清楚他要认真尝试什么,尝试着去喜欢她,还是尝试着去离开这段暗恋。顾颖鹿没有打算深究。
他看透了她的宽容。他以他的果决,指定了这个肯为他而来的最佳人选:顾颖鹿。
而她,即使她看到了一切,她还是没有改变过她的决定。她体谅他。因为她了解自己跟他其实是一样,他们在忍受着一模一样的煎熬。然而跟岳少楠漫长的独忍相比,她的又算什么。她只能是因此更加深知他,怜惜他,爱慕他。对岳少楠,她只是单纯的爱着。她因深爱着他而为他心痛。她所有努力的执着,甚至都从来不是为了求得一个结果。
“今天将是一个很有意义的日子。”这句话要想成为名言,还要等到若干年后经由一位名叫本.拉登的怪蜀黍说出来才行。自从那天一跃而为岳少楠指定的“女朋友”后,顾颖鹿的名字没几天就传遍了t大的角角落落。
而岳少楠,却因为大四以社会实践为主,几乎匿迹于t大江湖。顾颖鹿只是置身在一个没有对手戏的舞台中央,独自完成着她的角色。
很快,顾颖鹿背后就多了指指点点的声音,作为t大女生的头号公敌,她每天都要被这样十分有意义的日子所历练着,历练着。经常寒毛倒竖的听到后面戚戚咔咔、明目张胆的议论:
-长的除了白净文气些,也不见得怎么样啊!
-就是,听说是岳公子发小妹妹的高中同学,这关系可够绕的,估计是追了他不少年吧,谁知道用了些啥手段。
-好像也没什么背景,人家可是高宅红门,以后指不定怎么着呢。
-切,你就等着瞧好戏吧,这下得成全民公敌了吧。
-典型的不自量力!人家这就要毕业了,以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啊。
-可不,人家身边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要想当岳少楠的女朋友还真得命大才行。
……
说着说着,到对顾颖鹿的个人命运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唏嘘出来。正一起走着的舍友们不忿,回头向饶舌的人怒目而视,顾颖鹿一把挽住她们只管往前走,倒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似的劝导着:
“当个乐子听听得了,理她们呢。”
还是被人挡住了脚步,赵希怡傲慢的看着她,颐指气使的说:
“顾颖鹿,我们或许应该聊聊。”
顾颖鹿停下脚步,她并不以为自己有什么需要跟她去聊的。但也还是决定给她留些面子,不管怎么样,喜欢一个人并不是什么过错。于是支走了身边的几个同学,明亮的眼神看着她的倨傲,叹了口气,答道:
“赵希怡,还是算了吧。你打算跟我说的话,一定不是为了让我高兴。我们不熟,我猜以后我们大概也成不了朋友。你喜欢少楠,那就去喜欢好了。如果喜欢他是你的愿望,你觉得你还需要向旁人去挑战什么呢?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恐怕没有时间跟你一起交流思想,抱歉。”
总有这样一些女人,漂亮,风头,出身优越,似乎世间的焦点都只该集中在她的身上,以至于始终都没有机会去懂得:情感也可以是一种很平静的愿望。
赵希怡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顾颖鹿喜欢岳少楠,可以因此坚定的去爱着他,品味着他,关注着他,追随着他,在乎着他,却从来不是为了能够占有他。爱他,只是她自己选择的平静的信仰。
假如时间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