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偏偏站在夜色中,阴影间,双手用力的捂著脸,颤抖著肩膀,用最无声的方式哭泣。骄傲被宿命用一种最残忍而可笑的方式折辱,可他什麽都不能说──
添香愣了一下,突然觉得心中疼痛的厉害,柔声劝道“小公子,到底出了什麽事,你告诉添香姐听。”花记年带著哭音,哽咽著苦笑道“我很好,我什麽事情都没有。我只是觉得恨觉得恶心,觉得可笑。我很好。”他说到这里,似乎真的想到什麽好笑的事情,从怀中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九连环,笑道“添香姐,你看这是他送的。长这麽大,第一次收到他送的东西。我从前,一直傻乎乎的盼终於盼到了,却不知是以这种方式。”
他说著,笑的喘不过气来,伸手把那九连环扔到窗外的水池中,金色的光芒在池水中如同一缕光,缓缓下沈,淹没。他好不容易停下有些嘶哑的笑声,佝偻著身子,捂著小腹,添香看到他露出的脖颈处满布青紫,吓的後退一步,花记年沈默著,盯著眼前鬓发微乱的女子看了一会,轻声叹息道“帮我打桶热水吧。”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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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渭水路货运盈利,本年合计十二万五千四百两七钱。船只修缮三万两白银”
“毕州宣州酒肆茶楼客栈盈利,本年合计八万一千九百两整。扩建茶舍瓦子花费一万六千两”
“青楼勾栏盈利,本年合计七万七千三百四十两九钱。周转花销六千七百两”
花千绝斜倚在白虎间的长榻上,刚沐浴过,半长的黑发还在嘀嗒著水。他赤著脚,踏在白虎皮上,身披著暗红色的浴袍,衣襟半敞,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著阶下各堂主和各项生意的管事,在这一天将堡中一年来的各项花销盈利一一上报,巨细无遗。他俯视阶下,看到老老少少或生或熟的面孔,眼神慵懒,又在游转之间,偶尔闪过野兽一般锐利的光。
他脚下跪著一个罗裳半解的女子,正仰头轻吻他绣满黑色火焰纹路的袍襟,白皙的柔夷挑逗的探进衣袍,抚摸他结实的腹肌。花千绝半闭著眼睛,直到这场年末之聚进行到最後,老朽孱弱的启运堂堂主罗啸风走到堂中,恭敬的跪倒,用嘶哑衰老的声音说道“老夫年事已高,堂中事务大多已力不从心,恳请堡主恩准恩准老夫辞去。”
花千绝眯著眼睛,任女子倚在自己怀里,淡淡的说了一句“准了。”罗啸风大喜,连连磕头,然後仰望著高高在上的花千绝,禀道“堡主,小公子天资聪颖,老夫越是倾囊相授,越自觉无脸为师,反而耽误了小公子的慧根这次辞去後,还请堡主花费些心思,另请高明。”
花千绝一顿,缓缓张开双眼,不怒而威的气势霎那间冲的白虎间内凭空冷了几分。“小公子”他轻声重复道“花记年多久没见过他了,自中秋之宴後我似乎记得宰牛之宴,大礼之宴,酒醴之宴这些,都是他必须出席的吧。难不成是我记错了”
阶下诸人面面相觑,脸色似乎都有些惊慌,齐齐跪倒,高呼道“请堡主开恩”花千绝不耐烦的摆摆手“不求他晨暮问安,冬寒问暖,可这最基本的规矩”
苏媚娘颤声回道“小公子小公子他毕竟还小,少年无知,还请堡主从宽惩处。”她说完,堂下诸人皆是连声附和。
花千绝冷笑道“从宽惩处你们根本是希望我不惩处了吧谁是提倡从严的,现在站出来,我赏他明珠五斛,美女十名。”
他说完,环顾阶下,见众人跪的规规矩矩,竟无一人起身。良久才大笑出声,他笑著说“好,好,好极了,我真不知道你们对这样一个十四岁的小娃娃比对我还忠心。”吴秋屏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强笑道“属下都只对堡主忠心只因为他是堡主的亲骨肉。属下们忠於堡主,因此才堡主要是气他,何不叫他来,亲自跟堡主陪个不是”
花千绝并不答话,显然是默许了。阶下各堂堂主都松了一口气。前去叫人的侍女见事情有转机,连忙赶出去,不多一会,却哭丧个脸走进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堡主,小公子他他告病,说不能前来。”
花千绝愕然,问道“说什麽”
那侍女一惊之下,吓的把原话都搬了出来“他说小公子他说,他说宁愿死也不愿看到堡主。他说他不认这个父亲。”
白虎间内死一般的寂静。花千绝冷笑几声,按住怀中豔姬的手,森然问道“你不是跟我说过,什麽君臣父子的”
那女子晓得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强作镇定“或许是他不怎麽敬重你,又或是父子关系不合外面也常常有不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