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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不知多少次,重掌一轰,敌人的脑袋应声炸裂,失去首级的身体倒了下去,鲜血飞溅,剩余的人脸上满是恐惧,虽然还是扑冲上来,却在怯意之下,实力再打对折,被他一拳轰出,硬生生拦腰轰成两段,血肉横飞,将前路铺溅成一片血红之途。
“天子龙威,岂容凡人亵渎!允你们的愚蠢,增添帝王的胜利荣光!”
狂傲的大笑,中气充沛,震得四面八方满是回音,犹如龙啸,他双手左右平举,掌心分别浮现一道金黄气芒,迅速凝化为刀剑,远远看去,黄袍帝王,手执天皇心剑、圣上刀,威仪有若天神,任谁看了都是打从心里发着颤。
大批刺客见状怯战,纷纷转身想逃,却已慢了一步,真龙天子之怒,不是那么好招架的,天皇心剑、圣上刀一下抖震,化一为百,连串刀浪、剑涛,猛往两侧轰发出去,不但势道有若怒潮,澎湃难当,暴冲出去,将沿途所接触的一切,摧枯拉朽般破坏殆尽,更惊人的一点,是除了强大的破坏力,刀浪、剑涛还若有灵性,发出之后,自动转折追踪,分合进击。
刺客们几时见过这样妖孽的神级杀着,虽然竭力想要躲避,却又哪躲得过来?一一被刀浪、剑涛追上,眨眼间,不晓得多少刀剑之气,交错破体而过,在惨嚎之中,整个身体骨肉分离,血肉被切得碎裂,乱掉在地,就剩下一具干干净净的惨白骨架,上头既无血,也没有半点肉渣,就这么摇晃几下,而后坠倒在地上,跌散了一地。
此起彼落的痛极惨嚎,交织组成一首悲惨的哀歌,当这首哀歌曲终,身为乐曲指挥者的他,放下了手,看着遍地的碎肉与鲜血,试图寻找一些胜利后的得意和优越感,可堆积在胸口的,却只有满腔的疲惫。
“其实啊,你们知道吗?朕的天命是当皇帝,不是当战神啊,皇帝的职责是治理天下,开疆拓土,杀伐决断是对天下,对一切敢于来犯的外敌,不是整天用绝世武功打刺客的!更别说你们这些蠢狗、倔驴,打挂了你们,也掉不下半件宝来,你们来得倒是爽快,前仆后继的,连死了说不定都还有尾款收,爽是你们爽,累就是朕自己一个累,遇刺的是朕,消灭刺客的是朕,说不定等一下洗地的还是朕!洗地耶!你们每来一次,打坏朕的东西不赔不说,还弄得朕要洗地,堂堂一国之君,你们说朕容易吗?”
抱怨几句,真是越说越有气,哪怕战斗过程再怎么豪迈,杀得敌人片甲不留,但搞出那么多白骨、碎肉,血流满地,实在也很恶心,死掉的人不觉得,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却因此大伤脑筋,叫太监、宫女打扫的次数多了,他们也私下抱怨,说入宫来又不是为了收尸的,为了减少他们的抱怨,有时还得亲自卷起袖子,下场洗几次地,瞧他们一副看到鬼的表情,多少减点不满怨气……当皇帝就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打发一群刺客,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工作,而每次把刺客群扫光后,该来的人才姗姗来迟。
“皇兄!陛下……你没事吧?”
从拱门那边出现,一脸急惶,大步奔跑过来的,正是自己唯一的弟弟,他脸上的急切与担忧,溢于言表。
“喔,涛澜啊,你又来迟一步了,每次都等朕打完了你才赶来,你是专程来洗地的吗?拿支拖把,开工吧!”
不当回事的笑语,就在利刃入腹,剧痛传来的瞬间打住,亲生的兄弟,一匕首捅入了他的,鲜血崩现,没有任何人晓得,此刻他心中一片平静,无怒无惧,只有一种淡淡接受的寂寥,不过……脱口发出的声音,听来却像是一头负伤野兽的嘶吼。
“……为什么?”
“因为……我是皇兄的弟弟,但……我也是母后的儿子啊!”
“………去!”
一声怒啸,震动天地,掀起毁灭之风,不但将这空间里的一切尽数毁坏,连带他也从恶梦之中清醒过来。
“呼……呼……呼呼……”
自床榻上翻身坐起,腰间的伤口仍隐隐作痛,仁光帝伸手抹去额上的冷汗,活像是刚刚恶斗一场。
“……又……又做梦了啊……”
往旁边横瞥一眼,熟悉的寝宫景物,就如自己已不晓得反覆作过多少回相同的梦境,现在也不知是第几次从这梦境中,满身大汗地惊醒过来……醒来之后,看到的画面也是一模一样,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有否清醒过来?又或者,这一切仍只是另一个醒不过来的恶梦?
为什么会反覆做着同一个梦?会否是所谓的预知梦?这两个问题自己已不想再问,就像自己同样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在梦里,就已知这一切只是个反覆多次的梦,又为何总是被惊醒?为何已知梦境发展方向的自己,从来没能改变最终的结局?为何那一匕首总是非插不可?还有,若那一匕首真是非插下去不可,又为何……握着匕首的他,总是满脸涕泪纵横?
那双泪眼,可比匕首更让自己痛楚难当,而自己也始终想不明白,要是刺这一匕首真有那么痛,又为何非要下手不可?又假若兄弟相残真是必然,为何偏偏就是骨肉情深,让一切都变得那么难、那么痛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仁光帝想不通,无语问苍天,问得久了,他觉得苍天恐怕也答不出,这一切看来是那么荒唐,像是在故意捉弄人,却又怎么努力都挣不脱这个束缚……
多年同一梦,虽然结果都是一样,过程却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在与刺客对战的上头,仁光帝还记得,一开始的时候,都是自己被斩得乱七八糟,满身是血,打赢刺客全是惨胜,后来龙体圣甲有成,慢慢胜得稳当点了,才有余裕发展其他招式,待天皇心剑、圣上刀大成,灭这些刺客就像杀鸡屠狗,完全可以耍帅,不用花什么力气。
这些并不是单纯的作梦而已,随着自己的武功越来越强,梦里的自己也益发神勇,能使的武技越来越多,不然换成一开始,自己被斩得满身是血的时候,可没余裕对人扯什么天子龙威、帝王荣光,而且,梦中的战斗,更会反过来影响现实,变成了近似梦中修行的效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梦中战斗所得到的领悟,会带到现实来,在里头所发生的突破,也真实地出现……
天才并不是单纯天资高就算了,还要后头的锻炼与机缘配合,才能在短时间内把普通人远远甩开,自己天资过人,学东西上手得快,悟得也快,又常常梦中激战,在实战中修练,长时间下来,武功不好才怪!
自华尔森林归来,尚不足两月,对外自己仍显得元气大伤,未能复原,却只有自己心里有数,那些不过是假象,自己非但已将伤势痊愈,气力复原,还把实力往上更推了一截……正如自己先前所料,华尔森林的那一战,带给自己的助益可不是一点半点,首次有机会与天阶强人对战,敌人还比自己更高上一截,这一仗打下来,自己在迷雾中看到了方向。
修练无非就是累积与突破,对自己来说,累积早已足够,就只是立足孤绝高处,不知下一步何去何从,又如何登天,现在得了方向,进展就很快,隐隐约约,自己甚至还有种预感,假若梦中的那些刺客,全数换成天阶,自己又能撑着不被打死,至多一月,自己极有可能窥探天阶之上的那个传说境界……
(不过,这张底牌必须要保留到最后,现在不是泄底的时候,以前累积实力只为了争雄得胜,现在……是要守护那个梦想,也许我真不是一个当皇帝的好料子,但至少还是可以守护有能力的人,让他们有机会为天下做事……改变这个国家、这个时代!)
仁光帝握紧拳头,暗暗许下这样的誓言。环顾当前,徒有武力的自己,在政局上固然是有力难伸,但反过来说,这份武力也是自己最大的依恃,构成了当前帝后两党的恐怖平衡,如果这份平衡没被打破,搞不好还会这样再维持个几十年,至于如何打破……
(老太婆手下暗藏的力量,除了韦清开,其余的术者,更强的不是没有,却都与皇室关系密切,总不会跑来刺杀皇帝,至于武力……安德山那个死阉贼,欺负小陆、老胡是足够了,却还威胁不到朕……)
那边没有能威胁到这里的武力,反过来说,自己这边又能否把握到机会,回过头去反杀呢?这是一个自己不太愿意动的念头,这样全面打破底限规则的做法,自己并不喜欢,但之前自己也曾试图潜入慈宁宫,既为警告,也有意一试身手,结果被那边的结界法阵挡住,晓得里头暗藏的实力不简单,而在那一夜,自己从老太婆的房里,感受到一股不容小觑的威胁,更在那之后,自己一直若有似无地感到这股压迫……
可以肯定,这份威胁感的源头,不会是安德山,这头扮猪吃猛虎的老狐狸很不简单,却还没办法在武力上给自己这么重的威胁感,在自己弄清楚这份威胁的源头之前,不会轻易对老太婆出手,之前已有太多刺客,在被自己一掌轰碎脑袋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实力远超他们想像,自己可不想也犯同样的过错……老太婆一手掌控神圣帝国多年,屹立不摇,遇过的刺客肯定不少,她手里究竟有多少张牌,没有人弄得清楚……
(……只是……)
仁光帝困惑地望向慈宁宫方向,虽然有墙壁阻挡,眼睛看不见,可自己一直能感受到来自那边的威胁感,而今夜……那份压迫感竟离奇地增了几分,尽管只有少少一点点,却有种刻意压抑掩饰的痕迹……这股新生的气息不同于过往,哪怕只是一点,能给自己压迫感的人与物,都已是非常的不简单……
“……会是谁呢?又为何会在此时,三更半夜了……老太婆招募新手下,面试也不必挑在这种时候啊……”
仁光帝感到困惑,委实不知慈宁宫内此刻发生了什么,而若他能亲自到慈宁宫一看,必会为此大为吃惊,因为,尽管慈宁宫外一切正常,守卫仍旧巡逻,没有任何异样,但在慈宁宫内,素来随侍太后身边,形影不离的老太监,正单膝跪地,脸色灰败。
至今仍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形貌老朽的安德山,所有人皆知他深藏不露,不管是什么人都不敢对他掉以轻心,生怕一下不小心,成为这头睡虎发威的祭品,所以,确实是谁也想不到,这位深藏不露的大高手,近年来的首次出手,结果竟是不到三招便败下阵来,胸口出现一个既大且深的拳印,像是给什么大木桩狠狠撞中,凹陷下去,跪倒在地,无力站起,头上的帽冠破裂,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不住喘着气,却就是没有力气动作。
那个夜闯慈宁宫,无声无息将他败下的人,正坐在那道珠帘之前,一手撑着额头,像是略有些疲惫地望向珠帘后头,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一只拳头,一击轰垮了大内第一高手……
他的相貌,并没有特别英伟,一米八的身高也不算很惊人,黑发黑须,四五十岁的年纪,或许还更老一些,因为在他闭目的时候,鬓角有少许的斑白,看来像是饱历世事沧桑,有志难伸,略显老态,特别是他身上的衣服也很普通,不是什么名贵款式,很一般的衣料,看上去像是普通的路上中年人,看过一眼,马上就会被遗忘……
只是,这些都仅限于他没睁开眼的时候,当他双眼睁开,似乎平凡的一双眼里,绽放着钢铁似的光芒,任谁看到,都能感受到这双眼中所蕴藏的坚定意志,所有的“平凡”,都在这层“坚定”之下,镀上一层钢色,让整个人像是一座金石烧铸的巨像,存在感十足,甚至到了迫人的程度。
感受过这份意志所凝成的气势,任谁都不会觉得安德山的战败,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这个人要走的道路前方,容不下任何阻碍,一切试图拦挡的人、事、物,都会被他直接践踏粉碎过去。
而今晚,他的路来到慈宁宫,在他的前方,就只剩下一道珠帘……
连安德山都被放倒,薄薄一道珠帘,于理已起不到任何作用,但他却停了下来,就随意拉了张椅子,遥遥坐在珠帘之前,对珠帘后的情况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就这么过了许久,一个幽幽的声音,才从帘后传了过来。
“……你不过来,真是遗憾了……”
含嗔带怨,柔腻的女性嗓音,有着媚惑人心的魅力,似乎对他的不为所动感到不满,又像是在对他提出邀请,希望他能够再往前一步。
“算来都二十年了,这么久不见面,既然都来了,有需要那么冷漠吗?你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来这里当石像的?”
要是有其他的人在场,听了这几句话,肯定会被吓到,因为堂堂帝国太后,对着这个神秘人说话,不但姿态放得极低,话声中还大见情意,无论是真是假,这已是足以震动帝国的大事,不过,珠帘对面的那个男人却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