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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名兽人大将在陆云耕身前倒下,几乎每个都站不起来了,不少都是骨骼碎断,倒内脏,倒在地上咳血,当狂化解除,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然而,虽然十多个兽人倒下去,死者却是一个都没有,这在兽族来说,完全是不可思议的事。
兽族的战斗,可没有什么“点到为止,不伤和气”的概念,完全就是“打死无怨,弱肉强食”的规则,败了就等于死,所以拼了命也要求胜,赢了对手却不杀生,这样的事情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在兽人们之中每每出现这样的例子,都是兽族之中一些绝顶强人,被视为宗师一般的人物,才会表现从容气派,赦免敢于挑战的冒犯者,展现由上往下俯视的态度。
陆云耕作着这样的事,本来会惹来兽人们的忿怒,觉得被蔑视侮辱,不过实际交过手,通通败了下去,对方确实有那样的力量,他们也就没什么好不服气了,胆怯是兽族大忌,但输了不认也一样,这点兽人们的基本态度,还是不错的,当然他们也感受得出,比起那些宗师人物,陆云耕还远远没有这样的高度,因此,他们只是认为,这是一个未来将会成长为宗师的人物……一战功成,让陆云耕获得了兽族的尊重,但关于他的不杀之拳,那完全是个美丽的误会,虽然他的杀性本就不重,可是这一回,他不是不想杀,是真的无力去杀,兽人的身躯坚实难破,同样的力量轰击弱处,可以把人类拦腰打断,但打在兽人身上,就只是断骨倒下。
最开头的几个,陆云耕满怀愤慨出拳,力道最强,后头看到兽人大将一个接一个过来,晓得这战斗很漫长,自然开始留力,精准控制力量,不但要探出敌人的破绽与弱处,更要计算出造成预期伤害的最起码力度,以最小的出力,达到最强的杀伤效果,锱铢必较……这么一来,杀伤效果自然大不到哪去。
战斗最后,陆云耕的金身早被轰破,全身伤痕累累,只是靠一股意志撑着,要不是宋体仁配出的丹药,确实有其不凡效果,他早就倒下去,别说还撑着挑完最后的三个。
连败十七员兽族大将后,陆云耕手扶着城门,大口喘气,目光涣散,意识不清,看起来别说是战斗,只要随便再来个人,轻轻一指头,就能把他戳倒……兽人们不是不想占这个便宜,问题是,早在第十五名兽族大将上前动手时,陆云耕就是这副模样,却仍被他连胜三场,这时上去捡便宜,天晓得会不会是第四场?输给这种状态的人类,脸上无光,而若他日后真成为宗师级的人物,此时上去捡便宜还落败的人,绝对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考虑到这个后果,兽人们退缩了,他们甚至还放弃攻城,全军后退,暂时休兵,预备明日再战,这点对陆云耕而言,真是无上之喜,因为他也支撑不住了,当兽人大军后撤时,他所听见的,除了兽人们扼腕叹息,因为过于小看巴吐城,族中的几名大勇士驻留坐镇,未有出动,平白让这个人类成名外,就是来自巴吐城头,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与兽人军血战一日,打退了兽人族,还让兽人留下七千多具尸体,所骑的战兽更折损万余,又诞生一位大英雄,孤身守关,独挡万军,这等令人热血沸腾的情景,让他们不得不高声欢呼,整颗心为之振奋、狂喜。
不过,喜悦的时间不长,因为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城内士兵人人带伤,领头的高手中,陆云耕满身伤痕累累,多处深可见骨;汪卫国重伤,给一名狂化兽人濒死反扑打穿,险些连肠子都掏出来,早已倒下不起;就连身为术者,理应在后支援的宋体仁,为了保护雷神之弩的机座,都不得不挺身而出,与兽人血战,最后一腕骨折,肩头血肉模糊地挨了一爪……几名领头的高手,尚且如此受创,余人更不用说,当魔法的激励效果退去,那些阴暗、负面情感,无法再被抹除,一下子全都冒出,再没一个人能欢喜得起来,他们只是茫然看着满城疮痍,心里清楚那个再明白也不过的事实:巴吐城已临绝境,明日兽人再攻,全城必然无幸……对于这个情况,陆云耕很清楚,背负着满城士兵期望的他,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着身边的凤香、倒在伤榻上的汪卫国,他觉得自己很无能……“我们……打了很差劲的一仗啊!”陆云耕道:“我现在真的很佩服眠茶师叔,如果是他在这里,这仗肯定不会打得那么难看。”
“云耕,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来这里之前,我也曾很敬佩眠茶将军,但知道真相后,我觉得这人欺世盗名,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汪卫国捂着腹部的伤口,喘息道:“我问过这里的人了,他们说,眠茶协助守城时,就只是不断坚守,没有带他们出去打过一场胜仗,更没有主动向兽族发动一次攻击,至于兽族的伤亡……我没问,但想必也不怎么样,你今日一战,干掉兽人七八千,独败兽军十七名大将,眠茶那个乌龟,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眠茶将军虽无一胜,却领着巴吐城苦守数月,最后迫得兽族退兵。”陆云耕苦笑道:“我们斩了兽人七八千,惨胜了一仗,但明日兽族重来,我们全军覆没,再无抵抗之力,你说……我们真的比眠茶将军优秀吗?”
汪卫国愕然,沉默不语,旁边为他施药裹伤的宋体仁也苦笑着摇头,凤香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隐隐约约,这几个年轻人都觉得,自己的做法还是浅薄了些,战争有很多种,拼胜利要拼一时,却也要拼一世……最后的胜利,才是真正的胜利。
“今天这一战,我觉得我体悟到一些东西,不过还说不清楚,如果多点时间琢磨,或许能把握得到,能对战局产生帮助……”陆云耕道:“我觉得……我好像能感受到城里大家的心情,大致是这样,就是还说不清楚。”
陆云耕的话,让在场的几个人相顾愕然。感受到大家的心情?那又如何?此刻同城同命,所有人面对相同未来,感同身受,这哪有什么特别?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事,有什么必要特别提出来吗?
众人正自费解,陆云耕已摇头道:“这好像没有什么用,就算琢磨出来,好像也帮不到战场上什么……”
凤香摇头道:“不晓得东方他们到哪去了?如果他在……如果他和老胡都在,我们就不用这样了。”
几个人听了都是苦笑,就算多了东方恋雪和胡燕徒,也不过就是多了两人,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他们两个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还不就是多两个陪葬的?
“有件事我觉得古怪,东方兄足智多谋,所作的事情必有道理,他让我和凤香进行的城防工事,虽然是加固,但有些地方简直是反效果,倒反过来变成破坏,今天城壁的几处主要崩坏,就和工事失当有关,我不觉得这是单纯失误……特别是他要我们务必疏通沟渠,还有新挖的几处沟道,我一直认为别有用处……”
宋体仁道:“东方兄离去之前,可有另外说过什么?还是留下了什么?”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要是没有宋体仁的这句,陆云耕几乎就将此事忘了,此刻连忙将东方恋雪离去时所遗的锦囊取出。
“锦囊……果然还真的有,东方兄在这方面,兴趣还真是传统啊。”宋体仁微微一笑,似乎想要表现个人的才智,抢先道:“锦囊里的内容,恐怕是逃生通道吧?如果没有料错,疏通的大水沟,还有那些新开挖的坑道,简单打通,就是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雨林地下含水甚丰,挖掘好的坑道,引地下水一冲,很容易就能全部打通,他用这么迂回的手法,恐怕是不想旁人知晓逃生有道,士气受损吧?”
“但他之前不是说不能逃走吗?逃了会被帝国问罪的,这怎么办?”凤香奇道:“而且,引地下水脉冲开坑道的最后阻碍,这有点荒唐吧?附近的地层已经偏松软,被大水一冲,没多久就会崩塌的,这样还能当逃生密道吗?”
“东方兄说的是不能不战而逃,现在我们战了,也算战得漂亮,撤退也有了个交代,至于坑道崩塌……”宋体仁叹道:“我这几天反覆琢磨,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只能甘拜下风,认输求个答案了,东方兄的才智确实在我之上,若他没留下锦囊,我怕是等不到那个解答了。”
“你们……说得没错……”陆云耕看着锦囊里的书信,脸一阵青、一阵白,猛吞了一口口水,道:“东方他确实替我们留下了逃生之法,但……和你们想的,有点不太一样。”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引了起来,接过信纸来一看,登时面面相觑,说不出半句话来——
要命的关头,行动都会很快,陆云耕的命令传达下去,巴吐城内无分军民,全部都动了起来,排好队伍,依次进入指示的坑道,虽然城防战的死伤众多,每个人都有战友、同袍死去,不免哀戚,可是听到有机会保命活下去,所有人心里还是很兴奋的。
陆云耕、汪卫国带伤指挥,两人协同巴吐城的旧军官,指挥着撤离行动,就连城主大人都出来协助,不过,没什么人知道,真正的撤退关键,还是在凤香、宋体仁的身上。
东方恋雪留下的书信,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可是里头还另外附了一张魔法阵的执行图,那个搞起来就非常大工程,不是专业人士,绝对是搞不定,凤香和宋体仁为了赶时间,分头行事,各自在城的一端,控起魔法阵来。
“那个家伙,写什么鬼锦囊啊?有事情要办也不早点说清楚,现在根本就来不及……这摆明就是坑人嘛!”
凤香忙碌异常,一个人在魔法阵里,作各角魔力枢纽,这种工作本来应该是大魔法师之类的人物来进行,但如今城里缺人,她这个炼金术师也只能凑合上阵,凭着对巴吐城的了解,把工作接下来。
工作进行到一半,凤香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好像有什么危机近身了,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为了她的安全,陆云耕特别派了三名太乙真宗弟子,随身戒护,这三人看来神色如常,都没发现有什么奇怪,凤香看了他们的情况,不觉得安心,反而更感到危机降临。
这三名太乙真宗弟子,都是汪卫国的师弟,战力不过是中低阶,真要打起来,根本是不能指望的,而他们果然没有辜负凤香的期待,一声不吭地瞬间倒了下去。
(果然又是这样!)
凤香心中扼腕,这种情形她虽然还没习以为常,但确实不会有太大反应了。受东方恋雪的影响,凤香下意识地想要示弱骄敌,只不过考虑到高声尖叫,会引来敌人抢攻,对己不利,因此仅是露出恐惧的表情,发抖着往后退。
那三人倒下之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淡淡的白影,跟着便凝化成一道虚影,是一个浑身裹着白色绷带的兽人,手持魔杖,模样与早上看到的兽人祭司很像,但那些兽人祭司可没用咒布裹身。
凤香一眼就认出,眼前的这个兽人并非真实存在,只不过是一丝魔力投影,真身可能在大老远外,但虽是分身,能力受限,却不代表没有杀伤力,在必要的时候,仍能施放魔法,造成相当的破坏。
(幸亏只是投影,能力受限,否则就不会只是让三个人晕倒,而是直接送命了……)凤香看似浑身发抖,其实已藉着抖手的机会,悄悄把暗藏袖中的武器,拿到手里,只要敌人一有动作,就立刻发动反击。敌人可能不好对付,但在轻敌大意之下,又只是魔力投影,凤香对自己深具信心,觉得这一阵自己应付得过去。
“你……你是谁……”
颤抖着声音,凤香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很害怕,而对方也发出如砂纸磨擦般的冷笑。
“你们……别想逃……注定你们……死……你们必须与兽族死战……”
阴森的冷笑,自然散发着独有的气息,虽然感受不到具体的魔力波动,可是从那怪腔怪调的声音,凤香有了一个很自然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