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恋雪笑道:“士为知己者死,我们收了厚礼,替人卖命,这也是理所应当,但最怕就是后头的人遮遮掩掩,有话也不肯明说,我们心里有疙瘩,觉得自己是给人当枪使,不知为何而战,说不定……大比首两轮就被淘汰出去,遗憾得很了。”
话说到这个分上,可以说是再无转圜,管事的脸色时青时白,非常难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眼看气氛无比尴尬,忽然一声长笑,自屋中深处传来,跟着便是一道身影,揭开帘幕,缓步踏来。
“好!不愧是英雄人物,有勇有谋,日后不可限量。”
从后头走出的这个人,赫然也是一个年轻人,岁数与陆云耕、东方恋雪相当,相貌俊伟,一双剑眉、朗目,令人印象深刻,身穿一袭武士服,虽然没有镶金嵌玉,可是剪裁、用料无不讲究,出自名家之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特别是那条白丝腰带,带扣部分是一个白玉龙头,形态生动,仿佛就是一条白龙缠在腰间。
不过,比起腰间配带的兵器,这条名贵腰带又不算什么了,他腰间的一柄长剑,装在乌木鞘中,没有魔力波动,却隐约散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气息,令人胸口不畅,这和管事之前拿出的兵器相比,绝不是同一层次的东西。
陆云耕和胡虎都感到意外,东方恋雪几句话,居然激出这间店的幕后老板来,而且还是这么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看他气宇轩昂,未语先笑,确实有一股亲和魅力,让人想要结交。
“陆兄、东方兄、胡兄,三位好,敝姓文,草字沧澜,是本店的老板,平时隐身幕后,店中工作都交由我家管事打理。”
文沧澜身上的气派,让人很自然会想到他出身豪门,而且恐怕还不是暴发户,是真正的世代贵族,可是他现身之后,满面笑容,拱手作揖,礼数十足,任谁都难以对他抱持恶感。
“小弟本来在后堂工作,因为听见三位说话,唯恐有什么误会,所以特别出来解释,怠慢之处,还请三位恕罪。”
谦和客气的态度,陆云耕大生好感,正不知该怎么问话,东方恋雪已抢着发言。
“哈哈,文老板好客气,我们与你素昧平生,你送我们这么贵的东西,照理说我们该给你好好宣传,不过,不晓得该怎么宣传?是宣传这家不知名的中二斋?还是你文大老板的姓名?”
“呃,这话的意思是……”
“我就直说了吧,我们这次得罪的人,都是帝国的顶级豪门贵族,如果说普通的小老百姓支持我们,还可以说是立场一致,同仇敌忾,但看文公子的架势,你会和平民百姓有关系才怪!横竖我们也是利用你,大家既然互相利用,就不妨把话说清楚一点,讲什么打广告的谎话,骗我们去拼命,天下可没这种好事。”
东方恋雪言词尖刻,陆云耕本来还怕有什么误会,但东方恋雪的话还没说完,陆云耕、胡虎骤然感觉到几股森寒气息,自四周传来,这位文公子赫然不是孤身来此,还带了高手护卫同来,东方恋雪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些护卫眼见气氛不妙,已经预备动手了……这可没有什么误会……
“不要紧张,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确实诚心诚意想与三位交个朋友,刚才选的两件装备、兵器,就当是见面礼物,三位就算现在掉头便走,文某也绝不为难。”
文沧澜苦笑道:“此事本不足为外人道也,但若不说,又怕三位误会,实不相瞒,我们家族也是帝国望族,急欲在军方有所发展,只是被李鹏学为首的当权派压制,没能有什么进展,怀恨在心很久了,这次看三位仗义于长街,英姿焕发,狠狠削了李经方一伙人的面子,大快人心,就希望能助三位一臂之力,只要你们能在大比中取得佳绩,李家颜面尽失,就对我们家族大大有利了。”
陆云耕、胡虎平日对帝国高层的权力斗争,所知极为有限,听文沧澜这么说,也无法判断此话真假,只好一起望向东方恋雪,后者则是一声大笑,走过去与文沧澜握手。
“哈哈哈,文公子真是爽快人,早点这么说不就成了?我们三个也都很爱交朋友,很好说话的。”
“抱歉抱歉,一切都是文某思虑不周,还请三位不要见怪,文某确是诚心结交三位朋友。”
“文公子太客气啦,不过大家既然是好朋友,是不是该表现点诚意呢?”
“什么样的诚意?”
“刚才这位管事先生,说除了兵器,还有功法秘笈要送给我们,应该不会是开我们玩笑,拿我们寻开心吧?”
“当然不会,文某的诚意,必让三位满意,请。”
文沧澜把手一摆,邀请三人跟着上楼,陆云耕、胡虎没有拒绝的道理,一起跟了上去。
中二斋的一楼是普通店面,杂乱地摆了一些武器、防具,还有其他货物,看上去颇为古旧,与其说是武器店,其实更像是古董店,而管事与三人挑选武器,是在二楼的雅房,此刻文沧澜带着所有人往顶层三楼走去,在不甚宽广的阁楼内,文沧澜拍了拍手,便有从人自桌子底下,拖出一口大铁箱来,将锁打开,铁箱中赫然是满满的书册。
“三位,请。”
文沧澜才一说,东方恋雪两步窜到箱子前蹲下,回头招呼两名同伴,“老大、老胡,咱们是平民百姓,不比豪门大族身家丰厚,如果还讲身段、讲礼仪,那真是没得竞争了,这箱子里东西好多,快来一起挑吧。”
被这么一说,陆云耕、胡虎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快步来到铁箱旁,和东方恋雪一起翻箱挑书。
习武之人碰上武学秘笈,那就像是老饕碰着美食,陆、胡两人虽然江湖阅历少,却是出身名门,有基本的辨识眼界,翻着箱子找了一会儿,便为之惊喜连连,胡虎甚至大呼小叫起来。
“陆师兄,不,老大,你看,这是易筋经的秘笈耶!还有金钟罩的经卷,想不到这里都有……”
“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以前在寺中听有练的师兄弟背诵过,首几段的文字一模一样,这是真货啊!”
陆云耕吃了一惊,易筋经、金钟罩,是慈航静殿四大神功之二,修习禁律甚多,除非是每个派系最被看好的几个弟子,或是派系中的重要人物,否则根本没资格修练,看到师门重宝出现在此,陆云耕满心怀疑,但一旁埋首书堆中的东方恋雪却扔出一句。
“不用意外啊,老大,贵派的方丈大师太会作生意了,慈航静殿四大绝学享誉千古,那么响亮的名头,连广告也不必打,不拿去当商品换钱,岂不可惜了?早在十年前,四大绝学的首几章就被高价卖出,帝国豪门争相抢购,要是谁家里没有个一两本,那会抬不起头来的。”
东方恋雪道:“双方互取所需,豪门世家有神功绝学可以充门面,连看门的都练金钟罩,至于慈航静殿……大家赚得盆满钵满,雨露均沾,神功又不能说是外流……核心部分一招都没流出去,流出去的首几层皮毛,可以充作广告效果,吸引更多人来买……呃,我是说,来学习慈航神功,一箭多雕,真是天才商人的头脑。”
听到又是这位方丈的德政,陆云耕只有苦笑,而旁边另一侧,首次听闻此事的胡虎,脸色非常难看,也不说话,只是专注于眼前的各派秘笈。
三人之中,胡虎为了配合刚刚得到的那柄“九虎战刀”,挑的全是刀法,他别的也不懂,就是翻开书册,看看有没有图形解说,挑看起来威猛霸道的收下:陆云耕就有经验得多,他本来就是拼凑各派秘笈残篇乱练出来的,挑选合适秘笈这种事非常在行,很快就找出了几本中意的秘笈。
东方恋雪也挑了几本,却似乎不是很在意,挑完之后,站起来拍拍手,道:“不错嘛,这么多的货,文公子真是勤劳奔波啊。”
“这……什么意思呢?”
“哈,何必遮掩?普通的豪门望族,虽然会收集各派秘笈,却肯定会经过整理,断无可能连一些喽啰级的杂碎功夫都收藏进去。这一箱东西,有垃圾、有金沙,数量还如此之多,总不会是从你文家的库房拿出,我看……远近十几间店里的秘笈,都被你们买过来了吧?真有钱!”
“呵呵,那时是我心态不对,只想着藏身幕后,为了鱼目混珠,不得不多作掩饰,确实是我小觑了天下英雄。”说着,文沧澜再次一拱手,向三人道:“失礼之处,请三位多多包涵,莫要见怪。”
陆云耕、胡虎对看一眼,他们都看得出来,这位文公子的话中仍有不实之处,恐怕连文沧澜这名字也是假的,此人必是出身帝国绝顶豪门无疑,别说身分,就连武功也肯定比三人高得多,偏偏一点架子也没有,该道歉便道歉,所有事情直承不讳,实在让人很难对他生出恶感。
东方恋雪道:“我们是来吃白食、占便宜的,哪有见怪这说法?不过,一柄凶刀、一箱什么都有的书,文公子考验的意味十足,不晓得两场考核下来,对我们的评分如何?觉得我们在大比中能到什么程度?”
“这个……本届大比,不同于之前,武试部分是采擂台淘汰,以三位的程度而言,初试定可通过。”文沧澜再看了三人一眼,道:“打进前一千人之内,没有问题,至于要再上一步……文某眼拙,不敢妄论。”
话说得含蓄,但语气中的自信,让人对这个判断深信不疑,陆云耕原本对自身状况的判断,也是差不多这程度,听了此话,掌心冒汗,下意识地握紧拳头,发誓要更努力提升自己;胡虎却颇为不悦,自己怎么说也是慈航静殿金字辈高手中的名人,在江湖上也算有名号,这又不是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的大赛,单纯以同年纪的人来比较,自己怎么也排得进前五十名,一千之数太看不起人。
“妙,文公子慧眼,我们也没有不信的道理,但文公子花费偌多代价,要捧起我们去削李经方的面子,所求的应该不是我们打入一千名吧?”东方恋雪笑道:“我这个人喜欢面对考验,喜欢刺激,也喜欢赌,文公子可有兴致陪我赌上一手?”
“哦?”文沧澜眼中闪过一道锐芒,他听得出来,这名为赌约,实是挑衅,但这样的挑衅,确实也引起自己的兴趣,“怎么赌?”
“就赌你判断有误,我们三人之中,起码有两人能进前十名,如果没有……从此退出仕途,退出江湖,终生不再言武,如何?”
此言一出,陆云耕、胡虎都大惊失色,哪怕是胡虎的自负,也绝不敢说能打进前十名,而赌输的结果又这么严重,已经超出能够接受的范围,两人都想出言反驳,但文沧澜已经先开了口。
“好豪气,东方兄语出惊人,必是信心十足,但文某天性胆小,开赌之前,总要先弄清楚彩头,不知我若输了,要赔些什么?”
“哈,文老板已经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总不好当真掏空你文家的家底,就以你身上的东西为限……”东方恋雪打量两眼,最后目光落在文沧澜腰间,“就要你身上的这柄剑吧,我再加个额外花红,文老板将剑借我,参加大比,若是我成功夺取状元魁首,替文老板扬名立威,这柄剑就归我,如若不能……”
“如果不能,便当如何?”
“君子一诺千金,如若取不到状元之位,不用文老板啰嗦,我东方恋雪便以此剑当众抹了脖子,自尽以谢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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