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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李小三忽然觉得，今天的这一声呼唤，竟然是那么的沉重。从前，在他的心里，“妈妈”这两个字，仅仅只是一个代号，代表着某一个人而已。

可是今天，李小三却突然发现，“妈妈”这两个字，包含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无法去想象，无法去体会。

母亲和孩子之间，从十月怀胎开始，到孩子呱呱坠地，然后再将孩子拉扯长大，这其中母亲所付出的，对孩子来说，就已经是天高地厚之恩了。

“三？”听到李小三的叫喊声，原本一动不动的母亲，顿时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动一静之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苏羽笑着迎了上来，满脸慈爱的说道：“三，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话还没说完，苏羽就看到儿子双目红肿，泪流满面，苏羽顿时就慌了神，脚下的步伐立即加快了起来，几步就来到了李小三的身边，伸手就来擦拭李小三脸上的泪水，嘴里紧张的问道：“儿子，怎么了？哭的这么伤心？是不是有人又欺负你了？”

泪水依旧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但是李小三的脸上却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虽然这笑，比哭还难看：“妈，没人欺负我。你儿子现在可不是小时候的李小三了，村子里，没人再来欺负我了。”

“那你怎么哭了？”没人欺负儿子，苏羽的心也就稍稍的放了下来，只是，自己的儿子一向是不会这样痛哭流泪的，今天却是哭的如此伤心，这又是为什么？

“没事，妈，你放心好了，我没事的。我只是因为，刚刚站在大门口，看着你坐在这里一动也不动，突然觉得你儿子我很不孝，这些年来，做的不够好，才会让你吃这么多的苦！”

李小三这几句话一说出来，苏羽再也忍不住，眼泪也是刷刷的流了下来，哭泣道：“三啊，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等于是在妈妈的身上割刀子啊……呜呜呜……”苏羽说着，双腿再也承受不住身体的重量，软软的就往地上坐了下去。

李小三眼疾手快，连忙将母亲一把抱住，扶着母亲坐回了椅子上去。

苏羽哭着说道：“三啊，是妈妈对不起你。从你爸爸去世之后，妈妈就一直没有将你照顾好。别人家的孩子，都是背着书包去上学，只有你，一天到晚的被我拽着在地里干活。我知道，你也很想去读书，想去学文化，可是妈妈我没有这个能力啊。”

“妈，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一直都很苦，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家，你一直在努力。你吃的苦，比我多。以前我还小，不懂事，不能为你分忧，可是我现在长大了，我都懂了。可是妈妈，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懂的越多，我才会觉得我亏欠你的越多。”

李小三望着母亲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双手颤抖着，轻轻的拂过母亲的脸颊，说道：“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妈妈是多么的美丽，笑容是那么的灿烂，乌黑的头发，光洁的皮肤。可是，妈妈，你再看看现在的你，从前的影子还有吗？你今年五十岁都不到啊，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妈，我心疼啊！”

“三，不哭。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也是一个孝顺的孩子。看到你长大成人，妈妈已经很知足了，就算我现在走了，见到你的爸爸，我也能够笑着告诉他了，我们的儿子很懂事，很听话……”

李小三突然很粗暴的打断了母亲的话，怒吼着：“妈，你不要提起爸爸，我恨他。”

苏羽的哭声顿时就止住了，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李小三，颤巍巍的伸出右手来，指着李小三，厉声问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和我说一遍！”

在李小三的印象里，母亲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只见母亲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努力的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可是却因为情绪激动，怎么也无法站立起来。

李小三顿时就慌了神，低着头，不敢去看母亲。

“怎么，没胆子再说了吗？”苏羽啪的一下，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李小三刚想抬头去看，就看到一只手掌已经朝着自己的脸颊甩了过来,“啪”的一声，重重的印在了李小三的脸上。

疼！李小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母亲竟然是使出了全力，没有一点点的犹豫，直接而又快捷。

“妈，对不起。这一巴掌，你打的好。”李小三将抚摸着脸颊的手放了下来，抬起了头，正视着母亲，面容平静，语气平淡的说道：“妈，你就算再打我，我也要说。我恨爸爸，我恨他不负责任，那么早就离开我们，把这个家的重担全都甩到你一个人的身上。他是死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了，可是，他有没有为我们活着的人考虑过？你有没有想过，村子里的那些小孩子，一天到晚的骂我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我心里是多么的难受？”

泪水，再一次的模糊了李小三的双眼。

除了那一次与母亲在那下着大雨的山路上抱头痛哭了一次之后，年幼的李小三也是再没有哭泣过了。很多年了，李小三都快要忘记哭泣到底是什么滋味了。

今天，既然哭了，那么，就哭个痛快吧，将心底多年来的压抑、委屈、伤心……全都发泄出来吧。

苏羽静静的看着李小三，她的手颤抖着，就是这只手，打了儿子一巴掌。

“三，疼吗？”苏羽伸出手，在李小三的脸上轻轻的抚摸着。虽然这一巴掌打在了李小三的脸上，可是，疼的却是苏羽的心。

她明白了儿子的意思，读懂了儿子的心。

儿子是真的在恨自己的父亲吗？不是，绝对不是。

相反，李小三很爱他的父亲。

可是，刚刚李小三如此大吼着说恨父亲，这又是为什么？

“三，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的。我知道，你其实是在为妈妈抱不平！”苏羽的泪水滑落，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