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件”
“随便。”游淼一身破破烂烂,皮甲已磨得秃了,还穿着鲜卑人的战甲,说“妈的,老子这条小命,差点就交代在大安城里了。”
当夜雨停,却仍是乌云漫天,正是个偷袭的好时机,游淼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接着便上床不省人事地睡了一觉。夜里醒来时惟真站在窗外听吩咐,房里刚有动静便进来伺候,说“锋管家已经在吊桥上守着了,让少爷不必担心。”
“三殿下呢”游淼穿上袍子出来,惟真又问“三三殿下”
“那个一脸别人欠了他钱的,跟李治锋走在一处的”游淼解释道“眉毛上有道疤的”
惟真道“他过江北去了。”
游淼点头,长垣又摆上饭,春笋爆咸肉,一尾红烧鱼,香椿丸子汤,还有一碗蒸蛋。游淼大叹真是太贴心了,全挑油腻的做,生怕他吃不饱。当即又暴饮暴食般扒了三大碗饭,忽然想到了什么,问“蒸蛋是李治锋做的”
“是,管家回来过一趟,用了晚饭,给少爷做了这个菜,热在灶台里就又出去了。”长垣答道。
游淼十分满意,饭后又浓浓地来了杯乌龙茶,靠在软榻上,江南的春天仍十分湿冷,火炉烧着,一室暖洋洋的。游淼从进了沈园后,脑子几乎就是全空的了,翻来覆去就是几个字回家真好回家真好回家真好而小厮们初时见游淼回来的欢喜劲也过了,几个时辰后,又各做各的,仿佛游淼昨天才离开家,只是和李治锋去流州扬州什么地方走了一趟。
“烧水,洗澡。”游淼懒懒吩咐。
“是。”外头长垣应了,又让二门外家丁去烧水。
初更时分,游淼在桶里泡着,两名小厮给他洗头,穆严说“少爷这头发怎么成这样了,两个月没洗了罢”
穆风轻轻给游淼搓背,说“少爷吃苦了。”
游淼唏嘘道“我在北边碰上的事,要都说出来能吓死你们。”
一月前他挨的打却大部分都是内伤,只有少数疤痕都已愈合了,头发全粘在一块,足足费了穆严一个时辰才悉数整好,洗顺。
“回来就好。”穆风道。
“嗯。”游淼缓缓点头,寻思接下来得怎么做,李治锋的奴籍得让赵超去了,至于他爱当个管家还是当个主人,其实也无所谓。看他喜欢就好了。乔珏估计听得山庄无事,多半明天就得搬回来。
至于自己那个老爹,还得托人去打听打听,看看跑哪去了。
游淼闭着眼,一手搭在桶边让小厮刷,问“有那边山庄的消息么”
“那边山庄的茶树全烧了,老爷逃到扬州,舅爷便借了他间宅子,在扬州城里暂且住着呢。”外头等着的长垣道。
“啊”游淼睁眼道“真的”
长垣又道“小的大前日刚去过扬州,千真万确。少爷不乐意,要么让锋管家带几个人,把他们赶出去”
游淼和他老爹仇人似的,从前也没少在长垣等人面前骂自己的爹,众小厮都听得熟了。
游淼答道“不不,让他住着罢,我大哥也在。”
“是,都在。”穆风道。
长垣又接话说“大少爷来过山庄,听得京城出事,焦急得跟什么似的。要上京去找少爷,多亏有舅爷拦着。”
游淼嗤笑,说“他能顶什么用,一上路多半就得被胡人抓走了。”
说归说,游淼心里还是挺感动的,穆严便笑着说“多亏咱家少爷了得,锋管家也了得。”
游淼起身让擦干身子,这下才总算洗干净了,小厮们点起香,便都在廊前坐着小声闲聊,游淼依旧坐在厅里打盹,长垣则坐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话。
长垣“少爷现在是御史,又是探花郎,只怕来日要做官,就清闲不下来了。”
游淼打了个呵欠,说“去他奶奶的探花郎罢,早知道上京会这么多事,当初打死我也不上京的。”
游淼乏味地看长垣剥桔子,回想起一年前的这时候,若再来一次,他会去么或者还是会去。这么一圈滚刀滚下来,简直就成了铜皮铁骨,要是不去,待在山庄里听消息,一会儿是鞑靼人把京城给打没了,再一会儿是胡人打到江边来了这该有多难受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游淼悠悠道,吃了点桔子,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孙舆说得对。有的事去做了,但失败了,也是心中无愧。若一辈子在山庄里混吃等死,他就是个废物。
而经历了这么一次回来,才令他更珍惜太平年代。
不片刻又有人在外面说话,游淼以为李治锋回来了,便道“怎么了”
外头小厮道“厨房问少爷宵夜吃什么。”
游淼便吩咐做点清淡的,心道这么吃下去于国于民,情何以堪然而在北方那一顿奔逃,回家不吃也实在对不住自己,于是一边说罪过罪过,一边还是要吃。结果厨房给游淼做了一碗鱼片粥,又配了四味小菜,咸鸭蛋戳戳蛋黄能流出油来,游淼吃完以后还觉不尽兴,又让做了碗虾肉馄饨。
这下彻底吃得顶喉咙了,只得侧靠在长垣身上,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不至于吐出来。
夜半时远远有惨叫声,小厮们都被惊动了,惟真进来道“少爷打赢了江下死了好多人呐胡狗全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