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摇头唏嘘“凡事其实事出必然,三殿下亲征的那天,就有许多人劝过,奈何少年人心高气傲,不听劝”
游淼站在孙舆身后,眼泪不住流下来,孙舆说“高丽那边吃了败仗,关外五胡气焰更要嚣张,只怕太平不了几年了。”
那钦差也是孙舆学生,注意到游淼的反应,又看孙舆,寻思片刻,另起了个话头“学生听到一个消息,明年陛下会开恩科。”
孙舆缓缓点头,钦差又说“李丞相年事已高,来日京师,应当也是太子一派的戏台了。如今李族在朝中党同伐异,再过几年太子登基,又是一场变动,学生就算有心,也不敢做些事,前几日因粮饷一事,还责了户部侍郎重罪”
孙舆说“你不可心急冒进,平日小心谨慎罢了,转圜之道游淼”
游淼脑子里全是赵超落败一事,没听进去几句,及至孙舆唤了第二遍,游淼才注意到两人,遂微微躬身。
“出去洗把脸,到书房去,把我批的乐经注解誊抄完。”孙舆吩咐道。
游淼点点头,走出大院,日光朗照,他站在树下忍不住就大哭起来。
李治烽正在门房里坐着等游淼读书,听到声音匆匆赶来,这尚是他第一次见游淼大哭,忙道“怎么挨骂了什么事”
游淼站着只是不住呜咽,忍不住抱着李治烽,埋在他肩上悔恨大哭,一时间说不出的心酸,却无法排解。
“赵超输了”游淼恸哭道。
李治烽摸了摸游淼的头,笑了笑,说“不哭。”
卷二 蝶恋花
游淼的悲伤难以抑制,哽咽道“汉人输得很惨”
李治烽说“以后帮你打回来。”
游淼忍不住又扑一声笑了,无奈擦眼泪,方才听到赵超落败之时,那种愤慨,难过之情填满了胸怀,然而要说出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朝李治烽宣诉自己因为国家打仗输了的难过之情。那种情感甚至无法用语言来解释,而李治烽轻飘飘一句回答,更令他啼笑皆非。
“算了。”游淼无奈道,无精打采地去抄书。
京城一直没有消息,春去秋来,日短夜长,时光流逝。
这一年是个大丰年,江南粮米堆得烂了仓。
乔珏的茶林终于正式开始出产江波乌龙。这乌龙又有个别称,叫“美人吻”。只因每一片茶叶,选的都是最上好的嫩叶尖苗,而纵使是少女指尖采摘嫩叶,仍不能保证无伤,于是便用柔唇从树顶将它轻轻噙下。
游淼积粮三十八万斤,江南米贱,地主们都不愿卖米,便收归仓内。
某一天,游淼春收完后再到孙府时,孙舆没有像往常一样让他读书,而是叫他沏茶。
游淼沏得一手好茶,又有从乔珏那坑来的江波冻顶乌龙,这几年里几乎是尽心尽力伺候孙舆,只盼他能多教自己点东西,春天的第一道茶,春收的好蜜,夏渍的梅子酒,秋收的蟹鳖,冬笋腊肉,包括地窖里的陈年状元红,全朝孙府里送,孙舆自然也喜欢这学生机灵,知道孝敬也认真读书,遂将平生所学,几乎倾囊相授。
孙舆道“游淼。”
游淼双手将茶奉上,躬身道“学生在。”
孙舆慢条斯理道“你在老师门下这三年里,都读了些什么书学了些什么”
游淼想了想,说“太多了,学生一时间也记不得。”
孙舆道“四书五经,你是读透了的。”
游淼忙道“读了,不敢说透。”
孙舆“十之有五六,也够作篇四平八稳的文章去唬人了。”
游淼不敢接话,孙舆又说“知而后行,你是懂的。”
游淼“是。”
孙舆“庄子、道德经,可看看,为人须得有为,不可行无为,你懂无为,胡人可不跟你讲老庄,刀剑架在你脖子上,你便只能顺其自然,去见阎王了。”
游淼“是,学生谨记。”
孙舆“yín词艳曲,不可多学。行文切忌实,不可追文逐藻,洋洋洒洒,说废话。”
游淼“是,学生谨遵教训。”
孙舆“格物自知,想必你也是记得的。”
游淼不知孙舆提这事是何意,捏了把汗,心里惴惴,答道“说来惭愧,学生格物一道尚显不足。”
孙舆“那我便考考你,你想当个什么人”
游淼恭恭敬敬,以格物之理答道“如松不惧风,如石不惧浪,不趋炎附势,当个君子,心怀报国之念。如竹如江,偶尔顺势而行,却不改本色,保持本心,坚韧不拔,韬光养晦,示弱以待反击之机。”
孙舆点头道“刚极易折,强极则辱,为人须得八分满。”
游淼“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