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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深,郑郎中才从镇上姐姐家赶回来。 大门闩着,郑郎中以为桂芝睡了,用拳头使劲擂门。
“哪个?”坐在灶屋里的桂芝大声问。
“我!”是郑郎中的声音。
门一打开,桂芝就问:“么哩回事?”郑郎中没搭理,直接进了灶屋。桂芝闩好大门,跟着屁股后面问:“到底是么哩回事呀?”
郑郎中有些烦:“你让我先喘口气,好啵?”
桂芝正准备倒杯冷茶给郑郎中,后门响起了敲门声。
桂芝不敢作声,郑郎中提着灯盏走到堂屋,提高嗓子:“哪个?”
“舅舅,是我。”
打开后门,天龙闪了进来。只见他穿身单衣单裤,冷得双手抱在胸前直哆嗦。郑郎中将他引进灶屋,桂芝添柴将火烧旺,问也没问就架起锅子炒饭。
郑郎中望着闯了大祸的外甥,一时不晓得说什么好。
天龙坐在火塘边的椅子上烤嗳和了,双手捧着脑壳不再哆嗦。
“我下手可能是重哒点。”天龙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出一句。
“你也这么大了,真是太不懂事,为一只鸭子就要把人打死啊?”郑郎中强压着火气,他不想把兰子他们吵醒。
天龙一听打死了人,从椅子上弹起来,脸“刷”的一下变白了。他惊恐地望着郑郎中,全身发抖:“舅舅,人死哒?那我……”
桂芝在锅里放些猪油,煎了两个鸡蛋,将半鼎锅剩饭和半碗腊肉一齐倒进去炒热,用大碗盛着递到天龙的手里。
“家是不能回去哒,地方上正在捉你呢!”桂芝从竹筒里抽出一双筷子:“快呷吧!”
“唉,事情已经到这地步,你也只有走哒,走得越远越好。”郑郎中又补一句:“你有地方去吗?”
天龙捧着饭碗,沉思片刻,说:“那我就到汉口去。去年有个开铁驳子船收桐油的人,在镇上客栈住哒半个月,我和他蛮合得来的,他说过想要我帮他做生意。”说到这里,天龙的惊恐似乎松缓了点。
“先呷饭,莫让它凉哒。”桂芝催他。
心情稍微松缓的天龙开始狼吞虎咽,不一会功夫,半锅子剩饭被他倒进了肚子。
“呷饱哒吗?”桂芝问。
“呷饱哒呢,舅妈。”天龙恢复了脸色。
“天龙,我跟你说,你这次祸闯大哒,要走就连夜走,不能走大路,走东乡的山路。过了县境再想办法去汉口,听见么?”郑郎中说完又吩咐桂芝去找几件衣服给天龙穿上,晚上山里冷。说完,自己提着灯盏进了堆放谷仓的屋里。
天龙的个子比郑郎中高大,找桂芝出丈夫两件罩棉衣的外套,又找了两条单裤让天龙穿在里面。郑郎中掀开天龙的外套,将十块银元放在他内衣兜里,桂芝也从大夹柜里摸出一块银元,一起放进去。
郑郎中站在堂屋,听听前后门都没有什么动静,打看后门:“天龙,走吧,在外面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不到万不得已莫回来!”
天龙双膝跪在郑郎中和桂芝面前。
郑郎中扭头进屋,桂芝开始嘤嘤地哭出声来。
隔山传话,话不变,音变。
被天龙砸了一石头的后生当时栽倒在水里,同伴将他架起来时,他耷拉着脑壳,血流了一脸。
岸上一片惊呼:打死人哒!打死人哒!
天龙钻进人缝里跑脱时,有人认出他就是胡屠夫家的“大粪毒”
对方家人找到胡昌吉家里,声称胡天龙打死了人,要他们把凶手交出来。
最后才弄清楚,那后生头只是头皮被砸破,出了不少血。胡昌吉偕同婆娘剁了几斤肉上门赔理道歉,又多付了些药费,事就了了。只是天龙那晚从郑郎中家出走后,就音信全无。
虽然郑郎中当时是出于对外甥天龙的保护才催促他出走的,姐姐姐夫也没有责怪他意思,但他心中一直不安,甚至有亲自去趟汉口找回外甥天龙的念头。
田里禾苗长势很好,等到抽穗扬花,今年的收成就靠得住了。
郑郎中常常站在自家的田边,闻着拂过绿野夹带清香的风,心里才会感到一丝畅快。他有时不知不觉地走上官道,看到从东边山里过来的陌生人,就总想上前打听,但又不晓得该怎么说。
趁着农闲,郑郎中想请几个劳力到自家山上砍一天柴。去冬今春天冷的时间长,火塘的火没熄过,一堆柴火烧得差不多了。
“看样子明后天会落雨呢。”桂芝站在阶级边收衣服,感到风里的湿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