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昌吉顾不上与毗邻的屠夫打声招呼,撇下肉铺往学堂奔去。
兰子和再福不敢再返回去看,他们跑回家,给爹爹姆妈报信。
郑郎中和桂芝根本就不相信兰子和再福的话,哪有先生的板子会打死人的?何况天虎也有十三、四岁了呢。
等晚上桃子放学回来,郑郎中和桂芝才晓得原委。
原来,天虎读书不用功,又喜欢打架惹事,因而经常被先生用竹板打手心。昨天下午,天虎趁先生上课,偷偷地遛进了先生的睡房,将一包事先晒干、捣成粉末的狗粪撒在先生的蚊帐顶上。先生晚上困觉热得难受,就摇起了蒲扇,蚊帐上的狗屎也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弄得先生一身狗屎臭。
先生气得屁眼里冒黑烟,思来想去,也只有天虎干得出来!
天虎晓得第二天这顿惩罚躲不过。来学堂前,他从柜里偷了只鸡蛋放到书包里,就在先生惩罚他之前,他偷偷地将鸡蛋塞进了裤裆,当被摁趴在板凳上的那一刻,鸡蛋被压碎了。
郑郎中与桂芝忍不住笑出声来。桃子、兰子和再福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弄不清爹爹和姆妈为什么笑成这样。
这两天下大雨,桃子住在镇上姑妈家没回。吃完晚饭,洗净手脸,再福不肯去自己屋里睡觉,闹着要姆妈讲故事。他喜欢听薛仁贵、关公和鬼怪狐仙的故事,可是兰子不喜欢。
“再福,等明年开春你和兰子一起读书吧,先生会讲好多好多故事呢!”郑郎中说。
“我怕先生的板子打!”再福噘着嘴巴趴在桂芝坐着的椅子背上。
“我崽伢子这么乖哪么会挨板子打呢,你看你姐姐就冇挨过先生的板子吧?”桂芝侧过身,拉再福坐在自己的腿上。
兰子想读书,还想跟小舅妈学绣花。
到第三天还不见晴。天快黑时,桃子回来了。她把斗笠蓑衣丢在堂屋中央,一脸泪水地跑进灶屋。郑郎中和桂芝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围上来问究竟。
“王先生今天上午被人打死哒!”
“是哪个王先生?”郑郎中追问一句。
“就是前两天打天虎哥的那个王先生。”桃子停住哭声,说。
“是天龙打的?”桂芝愣住了。
“不是,是县上来的警察。王先生正在给我们上课,他们冲进学堂要捉他。王先生从后门跑出去,刚跑到后山塘堤上,就被他们用枪打死哒……”桃子哭得很伤心。
兰子听说打死了人,吓得早早地钻进被窝。她做了一个梦,早晨醒来不记清梦里的情形,只觉得心里害怕。
接下来一段时间,从各地的传闻让新平河畔的这个小村泛起了波澜,也给郑郎中一家带来了隐隐不安。
村西头祠堂里开私塾的张老先生在县城里谋事的儿子被捉了,河对面贺家畈也捉了三个人。据说湖洲那边还打死了不少人呢!这让说的和听的后脖子都发凉。
张老先生儿子捉走的当天下午,郑郎中被请了去,给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说胡话的张老先生看病。郑郎中为他把了脉,开了几付中药处方,对他家人说,这是气郁不畅、湿热攻心,吃了药后好生调养,没什么大碍。天色渐黑时,郑郎中告辞往家里赶。
刚走上官道,郑郎中遇见三个挑木桶的人坐在路边歇息。他认出其中一位后生是镇上桐油店里的伙计,打了声招呼:“从哪里收桐油来啊?”
这伙计也认出了郑郎中,起身把郑郎中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我前天在那边看到你家耀敏哒!”
“你冇看错吧?”郑郎中既兴奋又紧张。
“冇看错,冇看错,前些年她在镇上念书时我就认得。”这伙计说完,还补了句:“穿的是那边的衣服,剪的短头发,她还看了我一眼呢!”
“老弟,求你莫将这事对别人说,好啵?”郑郎中使劲地抓住这伙计的一只手,硬生生地将一块银元塞在他的手心里。
郑郎中没听清楚那伙计是如何答应他的,他脑壳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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