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镇坐落在新平河的南岸有六、七百年了。一座离水面将近两丈高的三墩石桥连接“官道”,靠河边聚居着千多户人家,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镇子。镇子中央是一条宽丈余、长百十丈的青石街面,街面两边是连成一排的木板门,涂得黄澄澄桐油的门里是洋布店、杂货店、米店、铜匠铺、铁匠铺、肉铺,另有几条交叉的小街可通四周村落。在洋布店旁边就有条岔道直通河边,河边有座用大块麻石砌成的码头,平日里桅杆林立、货堆成山、热闹非常,据说汽划子、小火轮也常光顾这里。它上通省府,下抵汉口,四通八达。在这登船下船的,大都是些穿长衫戴礼帽有派头、有身份的人。
郑郎中走进洋布店,一眼瞄中了横搁在柜台上的一匹白底兰花布。门外映入的亮光让布上的兰花显得十分鲜活。
“郑郎中啊,想扯几尺花布?”店老板热情地招呼着。
“噢噢!”郑郎中笑着点了一下头,他想给兰子做床摇窝被面,再给桃子做件罩衣。郑郎中从没有买过布头线尾,他心里盘算也只是个大概,就多不就少。
“刘老板,帮我扯六尺花布吧!”
“哦,好嘞!”刘老板熟练地摊开布匹,拿出一根两尺长的木尺,在平整的兰花布边沿量了三下。刘老板并不急于下剪刀,他停顿片刻,再多移出半寸。当他用眼睛余光发现郑郎中正盯在的尺子上时,才剪出一道布口,两手一撕,“吱”的一声,六尺花布飘了起来。
叠好、包好、扎好。
一手接钱,一手接货,两个人相视一笑。
“你慢走!”
“谢谢哈!”
所需的东西备得差不多了,郑郎中才挑着担子来到靠北面第二家肉铺。姐夫胡昌吉正在油沙石上磨着那把割肉的尖刀,见到舅佬肩上那担吃货就明白了。
“嘿嘿,你婆娘生哒?”
“生哒。”
“生哒个带把的?”
“生哒个稗子!”郑郎中并没觉得没底气,反而提高了嗓门。
这下反倒弄得胡昌吉有点不好意思。虽说自己生了三个儿子,可一个比一个伤脑筋,时不时还让自己提上两斤肉上别人家赔理道歉。
“明天请三朝客,想请你和姐去喝杯酒。”
大姐夫把尖刀放在屠凳上,双手在油光发亮的围裙布上擦擦,接过郑郎中递上的烟丝和卷纸,“我只怕走不开,你姐去。”
“那要姐带仨外甥一起来啊。”郑郎中补了一句。大姐夫用手摸了一下长在横肉上的络腮胡说:“随他们呢!”
郑郎中在姐夫屠凳上砍了半边新鲜猪肉,再在两个箩筐里匀了匀重量,一担挑起,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家里。
禾场上,桃子与一群小把戏玩耍,见爹爹挑着一担满满的家伙回来,上前攀住箩筐,屁颠屁颠跟着进了堂屋。不等爹爹卸下担子,她手就伸进去翻腾起来。
“姐夫回来了!”桂芝的二弟桂林正在推着石磨,见郑郎中采买家伙回来,回头打了声招呼。
“劳烦你了哈。桂柏呢?”郑郎中打趣地应了一句,问大舅佬。
坐在石磨边上用长把铜饭勺往磨眼里添黄豆的桂林婆娘云秀说:“只怕又是打骨牌去哒。”
话冷冷的。郑郎中看出桂林对云秀一脸的不高兴。
郑郎中没做声进了东屋,桂林横了云秀一眼:“你看见我哥打骨牌去哒?”
云秀听出丈夫话中带“冲”,未再做声,只是机械地往磨眼里添料。
推磨是个要耐力的活。桂林双手握着木把一仰一扑地推着,云秀手执铜勺半勺水半勺黄豆往磨眼里“喂”,只有磨盘转动和白白的豆浆从石磨四周滴落盆中的声音。气氛有些沉闷。
“搞这事还是女的舒服啊!”
云秀抬头看到丈夫一脸的诡笑,晓得他话里有话。
“你怕累就莫做男人唦!”云秀嘴巴往上翘了一下,说。她看到丈夫那张年轻的脸和强壮的身板及裸露在短衫外那两条粗壮的胳膊,脸颊飞出两片红云。
“水烧开哒,磨完哒么?”桂柏的婆娘在灶屋里冲堂屋里喊。
“快哒!快哒!”云秀答道。桂林听到婆娘的铜勺触及桶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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