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新第3书包网』↙ 萧无月醒来时已是辰时时分,此时已天光大亮。他睁开眼睛,入眼是黑云涌动、阴沉沉的铅灰色天空,和他入梦前的景象迥异,一时闹不清身在何处?入耳是一片哭天抢地的喧哗之声,他忙四处打量,发现周围街道上显得异常混乱,也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
看看右前方悦宾楼客栈大门,他终于有了些印象,「我不是睡在客栈后面那栋楼上的么?何时躺到外面街道上来了?」
再看看自己,竟是躺在路边一颗大树下,想翻身坐起,手脚却不听使唤,双腿更是完全失去知觉一般,且裸露在外,上面竟长满脓疮,缕缕脓液仍在不断溢出,一股刺鼻的恶臭阵阵传来!
在他下面绑着一个小四轮车,车前绑着一根绳子,似乎是供人拉着走的。他张口想问身边那两个少年乞丐,自己怎会忽然变成如此模样?才想起自己根本无法说话,早在华山之上就成了哑巴!
他大概回忆了一下,最近已有过三次「非正常入睡」的经历。第一次是在宫装丽人的奢华园林中醒来,发觉自己浑身瘫痪;第二次醒来时发觉自己在华山之巅的囚笼之中,进而变成哑巴;第三次醒来时已进一步沦落在渑池街头,在瘫痪和哑巴的基础上,又添上一身恶疮!
按习惯性思维逻辑,他接着想道:「照此趋势下去,若再来第四次,我该出现在……自己会变成……」念及于此,他不禁冷汗直冒,从此对睡眠和常人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埋下变成夜猫子的严重隐患!
忽然在客栈大门处闪过一条非常熟悉的娟秀身影,那不是彩虹么?他欣喜若狂,却喊不出声音,连想朝她挥挥手都无能为力,心中不禁焦急万分!
大约在中午时分,他眼睁睁地看着慕容紫烟的马车从自己眼前的街道上隆隆驶过,摘月、飞霜和彩虹三人骑着骏马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精卫队铁骑们整齐的行列,一一从自己眼前疾驰而过,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响成一片,不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东门方向,除了马蹄扬起的尘埃,再也看不见精卫队那些骑士们的身影!
令萧无月泄气的是,慕容紫烟坐在马车里也就罢了,可这千余骑士,包括摘月飞霜彩虹三人,竟无一人肯看上自己哪怕一眼!而自己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根本没有什么办法引起她们的注意!
此刻他的心情,可说是沉落到了谷底!
若是他得知,凌晨时慕容紫烟曾由他身前不过一丈之外,捂住鼻子嘴巴匆匆逃开,一定会气得吐血数升!若是再被他知道,慕容紫烟在他腿上匆匆扫过一眼之后,压根儿就没看一下他的脸,更是非得活活气死不可!因为他的脸上并未经过多么精妙的易容,只不过满脸被抹上了许多擦不掉的污秽而已!
一阵沮丧之中,他忽然发现一个揪心的问题,「北风姊姊呢?她一向和夫人形影不离,为何唯独不见她?艾尔莎也不见!按说已过去二十多天,她们早该回到夫人身边了呀?难道她俩……」
他不敢再想下去,一阵巨大的悲伤掠过心头!
慕容紫烟两次与轻而易举便可救出萧无月的良机擦肩而过,实在令人扼腕叹息!这看似偶然,实则必然。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云梦娘娘,慕容紫烟只做到了知己,而不能知彼。反观云梦娘娘,在她书房中巨大的档案架上,有关慕容紫烟相关资料的卷宗多达四十八卷、六百九十八章,摞在一起有三层楼那么高,共有一万多页!
在这些卷宗里,从慕容紫烟在燕京王家的闺中生涯开始,一直到最近她在济南府周宅中的生活细节,分门别类地详细记载着她的日常生活习惯、爱好等等,连她喜欢用什么样的碗碟和杯筷,都记载得清清楚楚。唯一空白的内容,是她在王宅之中的过往经历,因为罗刹仙子似乎是在十九岁那年突然空降到王家之中。唯一可能知晓详情的王老爷和夫人均已过世,子女们只知她是父亲故交之女,自幼被父亲收为义女,至于是哪位故交,就没人知道了。所以,罗刹仙子十九岁之前的人生经历,再也找不到任何知。即便是萧无月名下的卷宗,也多达数千页之多!
所谓成功,有时看起来象是撞大运,实则不然!本质上,成功是机会遇上一个有准备的人,是由无数的心血和汗水堆砌而成的。为了获得这些资料,这位云梦娘娘动用了上千名经验丰富的职业情报人员,花费了大量资金,以获得第一手原始资料。而她本人则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亲自对这些似是而非,有时甚至相互矛盾的信息加以分析、整理和归纳。
所以说,慕容紫烟和云梦本轮交锋的失败和不走运,归根结底,还是偶然之中必然的结果。云梦娘娘的手段也许令人不齿,但不可否认,她的确是值得慕容紫烟尊重的对手!
就如同许多生性懒惰,却成天盼着机遇砸到自己头上、从而一飞冲天的人一样,做事粗心大意、不求甚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这类人要想成功,跟买彩票中大奖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作为一名杰出的统帅,这位神秘的云梦娘娘似乎有着一种赌博式险中求胜的性格,喜欢把激烈交锋的取胜之机,置于一条令对手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则万劫不复的分水岭上,或许这样的胜利,能给她带来更多的?
当然每一轮豪赌,都是建立在她知己知彼基础上的。就好比一盘棋局,她早已布置好陷阱,使得对手有九成九的几率会选择钻进去,她才会开赌。直到目前,她就像赌桌上的大庄家,已赢得钵满盆溢。可云梦毕竟赌的是人性,而人性是最复杂易变的,她还能继续高歌猛进地赢得赌局么?
两个少年乞丐得到慕容紫烟一锭银子,似乎特别高兴,中午跑到酒楼买来两只肥得流油的烧鸡,坐在萧无月身边大啃起来,见他看着马队消失的方向呆呆出神,个子瘦高的少年乞丐撕下一只鸡腿,递到他的嘴边笑道:「别看啦!那些人可凶得紧,吃点东西吧,这鸡腿可香啦!今天一大早就讨到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全是你的功劳呐!」
萧无月此刻肚子虽饿,但连手都抬不起来,哪有心情吃饭?便摇了摇头。高个少年乞丐劝道:「你病得这样厉害,不吃东西怎么行呢?听哥的话,把鸡腿吃了。」萧无月还是摇头。
离他一丈之外,坐在老妇人身边那个女孩儿正睁圆了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见他不肯吃东西,便走过来从高个少年乞丐手中接过鸡腿,放在萧无月嘴边,并在他嘴唇上蹭了几下,示意他张口。
萧无月本想摇头,但抬眼见女孩眼中一片纯净,露出异常关心的神色,不忍拒绝她的好意,这才张开嘴啃起来,女孩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啃了两口,他忽然想起什么,冲鸡腿和女孩努努嘴,示意女孩也吃点。女孩摇摇头,坚持喂他吃完之后,才又回到老妇人身边,从她身前的罐子里掏出十来个讨来的铜板,到对面包子铺里买来几个包子和老妇人分食。
萧无月就这样四仰八叉地一直躺在路边,他一向温文守礼,觉得这样实在很不雅观,可身子休想移动分毫,又无法说话,想找人帮忙把双腿并拢都有所不能,感觉自己形如废人,唯一用处就是给那两个少年乞丐充当招牌,以他这副凄惨模样来吸引路人的同情。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俩才肯收容我的吧?」萧无月心中如是想道,「可我又怎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从早上醒来开始,他就这样看着给大地没能带来多少温暖的太阳,从东天慢慢移到他上方的那蓬树枝之上,他从未发觉半天的时间竟如此漫长,又是如此无聊,他的目光由身前的阴影移向阳光照射得到的地上,发觉树影之间那些光柱之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东西,在空中盘旋飞舞,他盯着看了半晌,看得头都晕了,「是肉眼难辨的小虫?还是空气中的粉尘?」
想着自己呼吸的是如此污浊的空气,他心中又是一阵难受。大概世道不太平,穷苦人太多的原因,他这副模样也没能给两个少年乞丐带来多少收益,或许是路人们觉得,这两个小伙子年轻力壮地出来乞讨,有好吃懒做的嫌疑?
大概是因为午后是一天中最暖和的时光,街上路人熙熙攘攘,一个妇人牵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孩从他身前走过,小孩好奇地看着他,他冲着小孩笑笑,那个妇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厌恶之色,如避瘟神般拉着小孩快步离去!他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随即发觉不仅那位妇人,每个从他身边走过的男女老少都要看他一眼,眼中除了嫌恶之色,似乎还有些幸灾乐祸,或许这些人觉得有人比他们还惨,心中多少有些优越感?
可就是没人肯在他身前的罐子里扔进一个铜板。
这些人大都是些穷苦百姓,往常当他在周府大门外看见这些人的时候,他心中总是充满了同情和怜悯,遇上乞丐他会施舍一些钱,遇上饥荒他会在院门前组织施粥、赈济百姓。
然而此刻他觉得这些人比自己幸福得多,他们可能一日三餐吃不饱也穿不暖,但至少能走路也能说话。他忽然发觉这两件再平常不过之事,对他来说竟是如此奢侈。
更令他难过的是,在自己变得比这些可怜人更加可怜的时候,在自己需要同情和安慰的时候,这些人不仅不可怜自己,反而个个都露出令他无比难受的表情,他心中隐隐有些悲哀,不禁想起那天夜里慕容紫烟和他的那段对话。
当时他说:「……好多百姓为求得一口温饱,在各个城镇、乡村,卖儿鬻女的人家随处可见,难道您一点儿也不可怜他们么?」慕容紫烟愤愤不平地回答他:「我可怜他们?谁又来可怜我!」
又想起那晚慕容紫烟对他说的另一句话:「我不是一直要你记住,为达目的要不择手段,踩着敌人尸体一步步走向巅峰,这才是大英雄!心怀妇人之仁,觉得这也可怜,那也可怜,也许哪天在背后捅你一刀的,就是你曾经可怜过的人!」
此刻这些路人厌恶的目光给他的感觉就是一把把盐,在他被捅得遍体鳞伤之后,又在他的伤口上一次又一次地撒盐!他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变得如此讨人嫌,感觉自己已被世界遗弃。
那个衣衫褴褛、肤色黝黑的女孩很文静,低着头静静地坐在老妇人身边一动不动,货郎挑着的日用杂货、铺子里五颜六色的布匹和漂亮的首饰玩物,以及熙来攘往的路人们,似乎丝毫引不起她的兴趣,只是偶尔抬起头看他一眼。
在萧无月印象中,这是半天多以来唯一没有嫌恶之色的目光,多少带给他些许温暖。他注意到祖孙俩一直都没有说话,似乎跟他一样,两个人也都是哑巴?
不过才到申时阳光便已无影无踪,街上顿时变得昏暗,寒风渐起,往他脖子里乱钻,他打个寒颤缩缩脖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只火炉。
好容易挨到天色渐晚,除了清晨讨得慕容紫烟一锭银子之外,这两个少年乞丐和萧无月再没有多少收获。或许是因为那个小女孩儿长得更为讨喜,祖孙俩倒是收获颇丰,已在收拾着准备离去。
看看已是掌灯时分,高个少年乞丐叹道:「看来今天也就这样了,我们也回去吧。」说完将萧无月身下小四轮车的后挡板支起来,把他身子扶正坐好,背靠挡板,又用绳子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后捆在挡板上。
把这一切弄好之后,他拿起车前绑着的那根绳子,拉着萧无月缓缓向北街走去。
悦宾楼位于渑池城中轴线上,由客栈往北的北街是渑池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其中段东侧便是县衙,再往北走到十字街口,是一个不算太大的广场,四面各挂着一排灯笼,使得这个广场成为全城最为亮堂之处,四面街道上商铺栉比鳞次。广场东侧摆着两排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有卖豆腐脑的,有卖馄饨的,等等,不一而足,五花八门的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广场西侧则主要是杂耍表演,靠南这边是一个耍猴戏的老人,围观者只有寥寥数人。再过去是一个壮汉表演顶杠,杆上还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孩儿,抓住杆顶一根横枝,正在表演倒立和顶碗等诸般杂技,周围围的人很多,女孩儿的精彩表演不时博得阵阵掌声,可是肯掏腰包给几个铜板的人却寥寥无几。当表演结束,壮汉打着罗圈揖讨赏钱时,围观人众便一哄而散!
高个少年乞丐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真是人心不古啊!这么精彩的表演都挣不到钱,我们光靠乞讨,岂不是更难?」
他身边身材瘦小的少年乞丐答道:「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谁啊?对了,你讨来的银子可别花光了,明天东街的张大头又该来收例钱啦!莫到时没钱上交,就要被他那伙人赶出东街这个好地段啦。」
高个少年乞丐闻言,不禁有些愤愤地道:「真没想到做乞丐也要分等级,别说丐帮中那些中高层人物不用出来讨饭,住的却是大宅,吃香喝辣的,就是张大头这帮低层跑腿的日子也一样过得挺滋润!我们早起晚归、风吹日晒地好不容易讨来一点钱,他们还要按比例抽成,真是天理何在啊!」
他俩拉着萧无月所过之处,妇人和姑娘们皆露出极其厌恶之色,如见瘟神一般纷纷掩鼻闪避。高个少年乞丐原本还想趁此地夜市热闹捞点外快,见状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正值寒冬,大冷的天,萧无月双腿裸露在外,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偏偏忍不住时不时地就要低头看两眼,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冷,不禁绝望地想道:「看来我这两条腿,真的是被人给废了!要不怎会连冷的感觉都没有?」他原本指望自己只是被施加了某种禁制而已,可眼下看来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因为被施加禁制不过是无法动弹而已,不可能四肢一点儿知觉都没有!
穿过广场继续前行,越往北街道上越昏暗,行人也渐渐稀少。行出数里之外,路面变得崎岖起来,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是破烂不堪,看似进入了一片贫民窟。一路行来,铅灰色雾蒙蒙的昏暗天光下,道路东侧渐渐现出一座破庙的轮廓,两个少年乞丐拉着他径直向破庙走去。
萧无月被拖入破庙大殿之后,举目四望,大殿四壁斑驳一片,屋顶瓦片稀疏,从无数缝隙处露出星星点点的月光,也不知这座破庙已有多少年未曾整修过了。在正对大门的台阶上,有一座破旧不堪的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尊高大的如来佛像,佛像金身同样斑驳破旧,到处都是被漫漫岁月腐蚀过的痕迹,看似摇摇欲坠。在大殿两侧的阴暗处,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大堆衣衫褴褛的乞丐。
萧无月心中暗道:「看来今晚只有在这个脏兮兮的大殿上睡了。」
谁知两个少年乞丐拉着他绕过神龛,转到神像身后,穿过一道小门进入后殿。后殿同样破败不堪,中间是一个大约有六丈见方、杂草丛生的天井,周围在北东南三侧排列着十二间厢房,二人把他拖入东南角最靠里的那间厢房之中,放下他之后,二人自顾自地走进东厢房里睡觉去了。也许他俩也嫌萧无月腿上的脓疮太臭,不愿和他同居一室,他倒落得享受一个单间的待遇。
由于破庙中各处皆有坡道相通,他所坐的四轮车可以畅行无阻。厢房中四壁萧然,只在萧无月身下的屋角处铺着一堆稻草,不过好歹也能遮风挡雨,比破烂的大殿中又好得多了。既已落魄至此,他的心已变得麻木,什么也不愿去想,躺倒便睡……
半睡半醒之间,倏地「咔嚓嚓」一声惊雷,宛若在耳边炸开!
萧无月抬起头来,仅剩窗框的窗外闪过一道蓝色闪电,长长的电尾几乎窜进屋里,耀眼刺目!惊雷拖着「轰隆隆」的尾音滚滚而过,大雨瓢泼而下。
「哗哗哗」豆大雨点落地声、「呜呜呜」地狂风呼啸声中,伴随着天井中树枝「噼噼」不堪重负的断裂声,大树被风刮得深深地弯下了腰。
天际又传来一阵如同洪荒巨兽沉闷之极的粗喘声,他刚才但觉耳鼓差点被震破,想捂住耳朵却不可得,唯有眼睁睁地看着暴怒的老天继续积蓄着力量。
又是一道刺眼的蓝色闪电,由黑沉沉天空窜向地面某处,把漆黑一片的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更响的炸雷!
天井中一颗槐树被闪电击中,粗壮枝干断裂,发出「喀嚓」一声巨响,轰然坠地!
天地之威,竟至于斯!
萧无月无助地匍匐在稻草堆中瑟瑟发抖,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雨势过大,由露出不少缝隙的屋顶滴落到他的身上、脸上和脖子里,门外也有雨水漫进屋里,渐渐浸湿了他身下的稻草,进而又浸湿了他的衣衫,狂风呼啸着从空洞的门窗刮进屋里,冰冷刺骨!
寒冷,由此而来的饥饿感,老天暴怒的咆哮周而复始。他惊恐无助地躺在地上,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只盼早些睡着以逃避一切,也不可得……
这一夜都是怎么过的?闪电雷鸣声中好容易神智模糊,半睡半醒之间,依稀恐怖梦境再现:由墨汁凝结而成的天空,可以绞断他灵魂的刑架,无情地永无休止的捶击,隐约的呼唤、欣长的身影,元神离体而去……
梦中比现实更加恐怖,他被吓醒过来,怔怔地盯着窗外同样惊心动魄的世界,听着天井中不时传来树枝被狂风刮断、被闪电打断的「喀嚓劈啪」声,感觉自己就象汪洋大海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小舟……
总算挨到天蒙蒙亮,风停雨歇,萧无月刚睡着不久,又被大殿之中一阵喧哗声吵醒,接着听见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伙计们,该去站街啦,咱们走!」
于是萧无月又被两位少年乞丐拖出破庙,贫民区这条土路经历昨夜一场大雨,变得泥泞不堪,小车车轮卷起泥浆无情地甩到他的身上、甚至脸上,他连眼睛都懒得眨一下。他的眼神空洞、麻木,残废、苦难和折磨令他变得自暴自弃,有些赌气地想道:「还有没有什么更倒霉更可怕之事?都一次性来个够吧!」
经过一路艰苦跋涉,他被拉到东街那个老位置上,开始了第二天的乞讨生涯。他对路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已产生深深的敌意,索性闭眼来躲避这个讨厌的世态炎凉的世间。这个尘世在他幼年时便曾经抛弃过他,后来曾对他敞开温馨的怀抱、露出慈爱的笑脸,继而又象扔垃圾一样再次将他随手抛弃,眼下这个尘世同样也很厌恶他、嫌弃他。
所以他几乎整整睡了一个白天。
晚上回破庙的路上,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已有些力气,可以活动了!他心中暗喜,「看来这个世道尚未完全将我遗弃!」随手捡了一根昨夜被劈断落地的树枝。
在被拖入自己那间厢房时,萧无月注意到,那位老妇人祖孙俩就住在自己隔壁的南厢房里。
两个少年乞丐放下他正待出屋,萧无月忙伸手拉住高个少年乞丐,对他做出一个写字的姿势,又用手指了指积满了泥浆的地面,然后用树枝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道:「两位兄长如何称呼?为何照顾我?知道我是谁么?」写完之后又用树枝把地上泥浆抹平,以便再写。
身材瘦小的少年乞丐说道:「我叫肖平,他叫肖天,是我大哥。昨天凌晨我俩去东街占街的路上,发现你满身流脓昏倒在路边,奄奄一息,见你怪可怜的,便收容了你,跟我们兄弟俩一起乞讨,你这付模样惨不忍睹,容易引起路人的同情。至于你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