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郡属平西王管辖,平西王府,便建在这西南郡。
谢千濂紧锁着眉头,满面愁色,手里端着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在长廊转角处站住,挪了挪步子,又退回来,看着右前方的房门,迟疑着不知是否该入内。
正在犹豫,袖子被人扯了扯,脸上闪过不耐,正想一手甩掉,瞥了一眼,是对着自己笑的一一,脸上的不耐愁绪马上散开来,笑得闪出红光,蹲下身子,把药递在一一跟前,讨好道:“乖,一一来,帮爷爷把药送进去。”
一一不解,瞅了瞅房门,摇摇脑袋,拉着谢千濂要一起进去,谢千濂一脸愁容又堆了起来,这两个月他都未敢入门一步,一来怕看到沈墨的伤,二来觉得愧疚,不知该如何面对沈墨。
“爷……爷……”一一仍是拉着谢千濂的衣袖,缨红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两个音节,声音沙哑,有些断续,音调还有些怪异,听得出来发声极为困难。
谢千濂一听,顿时笑逐颜开,空出来的那只手一把抱住一一,大笑道:“哈哈,一一你会说话了?哈哈,居然有人喊我爷爷了,哈哈……”
一一也跟着笑,坐在谢千濂手臂上,两手挽住他的脖子,看了看房门。
谢千濂顿时反应过来,忙噤声,房内传来沈墨的声音:“进来吧。”
一一扯了扯谢千濂的衣襟,示意他听话进去,谢千濂为难地看着一一,还是有些不愿,一一眉头一拧,左脸的小梨涡消失了,谢千濂忙呵呵点头:“进去,进去,那是我侄儿,怕什么?”
说着,颤颤巍巍地推开门,见到侧坐在书桌边的沈墨,苍白的面,眸中光点寂寥闪烁着,正对上自己的眼,谢千濂慌张地垂下眼睑,放下一一,再将汤药放在桌上,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瞟了一眼沈墨,见他在看书,更觉得局促了,可想着今日好不容易进来,不能就这么出去了,看了看身边的一一,哄着道:”一一,你先出去玩好不好?爷爷有些事跟你沈叔叔商量。”
一一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沈墨,乖巧点头。
谢千濂提了好几口气,迟疑再迟疑,仍是没说出话来,倒是沈墨轻笑起来:“叔父你想说些什么?”
“小墨……”谢千濂一个激动,声调有些高,微微压低,含着歉意道:“我……我来跟你道歉的。”
沈墨笑容僵了僵,也只是瞬间便恢复,淡淡道:“我没事了。”
听沈墨如此说,谢千濂更是不安,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喝,只是看着晃荡的茶水,低着脑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小墨,有些话我早该跟你说才是。先说你娘,我出身武林,江湖上哪个不知道圣毒教是邪教?你娘是那教中什么圣女,当年你爹娶她我便不满,还为了她把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于人,跑到这个角角落里,我的确认为她配不上大哥,她也本来就是妖女,这点我没觉得自己错了,我知道你因为我几次想杀她,一直对我不满,可我的顾虑是对的不是?最后大哥还真被她害死了……”
说到这里,谢千濂有些哽咽,沈墨眼神有些恍惚,也不知到底听见他的话没,仍是一语不发。
“这是你从小不愿接近我的原因,可我对你对大哥,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私心!”谢千濂一手指天,发誓般郑重道:“凭心而论,我对这官场不太感兴趣,可那年你离开西南,这平西王位总不能让外人坐了去吧?混江湖的想称霸江湖,混官场的想一统天下,我也没觉得自己有错,更何况这天下,大部分本来就是大哥的,你去抢了来,毫不为过!大哥被刺,我让皇帝交出凶手,凭什么让他们逍遥快活?要说做得过分了,那就是皇帝要诛季家九族的时候,我用了点力拦住来求助的消息,当时我是恨季家到了极点,他们把大哥把你害成那副模样,凭什么不能付出点代价?”
谢千濂说到季家,仍是愤懑不平,面色胀得通红,见沈墨仍是不语,气焰消弭了些,喝下一口茶,闷声道:“所以我一直想让你回来,我叔侄二人联手,必定能除掉那个皇帝,连结发妻亲生儿都能杀,这种人凭什么做皇帝?你好不容易有了点意向,又蹦出一个季家人,因为那人又是重病又是重伤,我不想再见你重蹈大哥的覆辙,若不赶在你带她回西南之前除掉她,谁知道她还能把你害成什么模样?”
“小墨,我是真没想到狗皇帝那么阴险,趁着我离开的时候劫走一一,又跟着我找到你的藏身之处,否则不管你怎么骂我,我都不会带走保护黎子何那几百名暗卫,虽说我很乐意看到她被带回宫,可那几百人若是跟着你,你也不会因为救一一受了这么重的伤……”谢千濂有些急,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知道一一被劫,便马上找人通知沈墨,看看是否有办法转圜,哪知他丢下传信的人,再找到他时已经只剩一口气,全身一两百出大小伤口,几乎流尽的血,若非西南盛产奇药,他早便没了性命。
谢千濂红了眼眶,看了看消瘦整圈的沈墨,从他受伤回来,他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没脸再来,可若不将话说清楚,沈墨怕是会怨他一辈子。
沈墨拿着的书终于放下,开声,问的话却让谢千濂怔忪了一瞬。
“叔父,什么日子了?”清宁如水的声音,比往日更加淡漠。
谢千濂眼眶红了一圈,沈墨被救回之后便一直昏睡,这几日才渐渐清醒,刚刚醒了便自己下榻了,他便是听下人这么说,才担心不已,厚着脸皮过来……
“三月初六。”谢千濂哑着声音回答。
沈墨站起身,身子单薄地好似被风一吹即走,已然没了往日的沉稳之气,到了窗边,打开,眯眼看着外面,笑道:“阳光很好。”
谢千濂没由来酸了鼻子,看着比原来更加云淡风轻的沈墨,让人觉着又远了几分,倘若此时他如以前那般冷眼瞧他,甚至略有责备地训斥几句,反倒会让他觉得舒坦,可他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一般,更让人觉得心疼。
“小墨,或许……是我错了……”谢千濂声音里有些疲惫:“当年大哥对你娘我就不理解,如今你对那季家的女子,我也是不理解,只知一味搅局,你若怪我,说出来可好?你这个样子……”
“叔父,”沈墨倚在窗边,回头,阳光从侧面照在他脸上,密长的睫毛染上几分透明的白光,随着微扬的眼角扇动,笑容和煦,声音温纯:“我不怪你,那日是我言重了,叔父会生气也难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我也一样。”
谢千濂听沈墨的语气里确实没有责怪的意</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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