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立刻小心的接过,笑道:“奴才领旨。”
听了这话,伊水云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日后暮雨对她心有芥蒂,毕竟她在东云只有暮雨这个身边人,想到这儿伊水云猛然想到一个人,于是抓住容夙的手,问道:“陛下,若水在天香国救下的兽奴呢?”
她相信容夙必然早就将他送回了东云,回来东云有几日了,都还没有见到过。不是她不相信容夙,而是她身边必须有只属于她的人!
“先用膳。”容夙没有回答伊水云的话,一把抓住她的手,拉着她踏出寝殿,走向暖阁。
伊水云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午时,心里暗叹时间过的匆忙。好在暖阁已经备好了午膳,伊水云与容夙在宫婢的服侍下用膳。
“水儿,你说若是五国战事一起,东云的弱势在何处?”容夙抬首将殿内所有的宫婢挥退,亲自动手为伊水云盛了一碗汤,递给她。
伊水云没有想到容夙会这么直接的问她政事,伸手接下容夙递到面前的热汤,不由的好奇的先问道:“陛下如此直截了当的问,难道不怕若水只是一介女流,一问三不知么?”
“你是么?”容夙再优雅的给自己盛了一碗汤,缓缓的落下,凉薄的唇瓣一扬,莞尔一笑,再度反问回来。
伊水云笑了笑:“陛下不希望若水是,那么若水便不是。”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话,伊水云轻轻的抿了一口烫,斟酌了片刻后才道,“东云地域辽阔,物产勿扰,若是五国兴起战事,粮草方面应该是无忧的,然而东云民风柔和,军事之上,兵器及不上北辰,战马比不过蒙戈。最重要的是地喇上,东云处于北辰与南齐之中。期间还嵌着一个已经与东云对立的天香国,天香国虽小,却是一条毒蛇,一个不慎,若是被它咬上一口,东云定会元气大伤。”
“若是水儿是东云之君,将如何做?”容夙似乎很满意伊水云的分析,继续问道。
伊水云一愣,看到容夙目光灼灼,竟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就算容夙再宠着她纵着她,怕是东云百官也会将她生吞活剥了。
可她并不想扫了容夙的雅兴,于是也当做听不见话后的含义,接着回答:“北辰尚在佛仙一水的掌握之中,明着自然不敢有所动作,然而心里最不甘的也必然是北辰,北辰太女若水只有一面之缘,却知道那是一个不甘屈于人下的高傲女子。陛下可与北辰私下结盟,却不啻于与虎谋皮,须得处处防备,所以若是若水,不会选这一条路,后顾之忧过重。南齐比之北辰更加难以控制。南齐本与蒙戈相邻,jūn_duì上,也不逊色蒙戈,南齐一旦拿下蒙戈牵制西麟,这天下便是三足鼎立。”
“接着说。”容夙搁了手中的玉箸,兴致勃勃的含笑看着伊水云,见她停下,便鼓励道。
伊水云咬了咬唇,而后继续道:“西麟的实力不弱,又有元庭这一员猛将,蒙戈素来彪悍,故而南齐要想成事儿,绝非一两日能成。四国都野心勃勃,以陛下的性子,陛下应该会选择逐个击破,而后同时一举攻下四国!”
“哈哈哈……”伊水云的话音一落,容夙便爽朗的大笑起来。
那红亮而又愉悦的笑声飘出殿外,让站在殿外的杨贺震惊了,他自陛下还是婴孩儿时就跟在陛下的身边,还是第一次见陛下笑得如此开怀。
容夙的确开怀,他目光含着弄得化不开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个言辞犀利的女子,就连玉倾宇和洛霖都没有看出他是想要这样做,而她却看出来了,她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怎么能让他不开怀?
“水儿,你若男儿,我此生将又多一个对手!”这无疑是容夙给出的最高评价,说着缓缓受了脸上的笑意,眸光变的深沉,幽幽的看不到底,就那样深深的凝望着伊水云,不清不楚的叹了一句,“你能看穿我的心思,必然也能看穿他的心思,日后你独自对上他,也不会处处受制于人。”
“陛下您说什么?”容夙的话说得太轻,轻的让伊水云没有听清楚。
容夙眸光一闪,依然挂着浅浅的笑,却是无声的摇了摇头,再度提起玉箸,慢条斯理的用起午膳。
食不言寝不语,伊水云懂,知道容夙这举动的意思便是不愿再谈下去。于是纵然心中有些许疑惑,她还是选择了沉默,静静的陪着容夙用了午膳。
膳后,容夙带着她熟悉宫中的环境,顺便陪着她散散步。两人一路上谈着天文地理,伊水云的书不是白读的。以往有了见解想要和爹爹哥哥谈,他们总是怜爱的抚摸着她的秀发,对她说:水云儿不应该为这些操心。
其实她心中有很多很多对名家典著的看法与心得,一直没有人与她分享与探讨。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人不但不觉得她这些是无稽之谈得人,而且容夙在细心聆听之余,还会纠正她的一些有纰漏的观点,让她瞬间明白了何谓“三人行,必有吾师”的道理,容侏道的比她多很多,想的也往往比她透彻与深远,她知道那是因为她的阅历输给了容夙,有时听了容夙话中的各国各地风情民俗,她都心生向往,好期待有朝一日,她能走遍大江南北,看尽人生百态。
两人倾心相谈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一眼就吸引了伊水云的目光,因为它是纯白无暇的,从屋瓦到墙壁都是纯白无暇的,站在宫殿之外,伊水云就能看到宫殿内耸立起一座五六层高的高楼,高楼的顶端白玉打造的牌匾,匾上的鎏金大字大气磅礴,伊水云只一眼便知道那是容夙的字!
如此独一无二的宫殿,他亲手提的字:藏心小楼。
“这里是什么地方。”伊水云站在这座宫殿前,再也挪不动脚步,她愣愣的看着那四个字。藏心,藏心,藏爱之心?还是藏心爱之人?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伊水云心里浮起阴霾,竟然有了隐隐的痛意,这种痛意不强烈,却很深刻。
容夙没有说话,伊水云艰难的收回视线,看向容夙,却见他的目光已经被黏在了那个玉匾之上,紫眸之中流转着前所未有温柔与难以掩饰的情意。
容夙那样的人,要怎样刻苦铭心的情,才能让他做到如此地步,又要怎样深刻的爱意,才能让他只是看着一个死物,就压制不心底的情意。
纵然他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也足以压的伊水云难以喘息。
好不容易开始听了的雪,又再度飘扬了起来,随行的内侍立刻撑开了伞。为容夙撑伞的杨贺很机灵,丝毫没有挡住容夙的视线,也保证了飘飞的雪花近不了容夙的身。能做到如此地步,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也就意味着,容夙会时不时的在这里停促,甚至是风雨无阻。
他就那样盯盯的看着那一座楼,他的神似乎已经不在了。而伊水云也微微仰着头,那样盯盯的看着他。
一片雪花飘入伊水云的眼中,模糊的视线之中,让她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一个大雨之夜,她与萧逸远大婚之时,她这是这样站在萧逸远的身侧,而萧逸远却站在王府的大院,和与王府一墙之隔的寒府高墙之上的寒烟对望。
他们的眼神是一样的,都是那样眷恋而又带着点点绝望。
伊水云缓缓的低头,迈着沉重的步子,没有丝毫惊扰容夙,转身离开。
站在容夙身后的杨贺想要开口说什么,但是看着容夙如此,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有些焦急的看着伊水云的身影带着一身的落寞缓缓消失在雪帘之后。
回到栖霞宫,伊水云第一次感觉到心空落落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有些窒息。
一直跟着伊水云的暮雨见了,立刻安慰道:“娘娘不必介怀,藏心小楼,是陛下十年前就下令建了的,至今未有人入主,陛下这么多年来后宫之中没有一个人,娘娘是陛下第一个女人,足见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替。”
对上暮雨的安慰,伊水云只是勉强的笑了笑。暮雨或许没有经历过情爱,所以她读不出容夙眼中的痴恋,然而她却看得明白。她不知道那个地方为何没有主人,但是她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儿,那就是容夙的心里有着一个女人,一个真正无可代替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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