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烧完了。”衣缠香望一眼外头,两人一道回榻上坐好。
很有侍者将诗稿收齐送进来,焉容立即从里头抽出沉陵等人的细看一遍,斟酌着写下一行字:“幸得闻音。”而其他人的都是“随聚良分”。
衣缠香也捏了一张诗稿扫了一眼,笑道:“君臣贰心啊。”
“嘘,小声点……”焉容被她惊得冷汗即出,的确,沉陵的诗里有诚愿大辰万世昌盛的意思,而皇帝的诗里透漏了对国事的厌倦和对永生的渴盼,虽志向不同,却不能用“贰心”这个词作为区别,因为往往贰心都是跟谋反挂钩的!
为了叫她安心,衣缠香放低了声音缓缓道:“皇帝不急太监急,是太监多管闲事的毛病;皇帝不急王爷急,可不就是多管闲事那么简单了。”
“那我们更不要多管闲事了。”如果真有什么谋反的事情发生,她倒不可能参与其,瞎操心没有任何意义。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好了,让人把诗送回吧。”
“嗯,如果不出所料,他们下次还会来。”一个皇帝写给妓|女的诗里提到“何以永生”,肯定不是感慨而已,她给的回复却对这方面只字不提,足以勾起他再寻真相的欲|望。
这场夜会总算顺顺利利结束,客人留下赏钱,今夜足有一千七两的收益,这里头将有一半归入焉容囊。记得先前刘妈跟她讨价还价,说院子茶叶瓜子都是她出的,理应拿大头,焉容便问,如果没有她,谁会专为了这茶叶瓜子而来?刘妈便没话可说了。
未过几日,南方沿海以潮城为心遭遇加拉颠的进攻,敌人来势汹汹,大言不惭要用鞋带圈下大辰,将加拉颠的国旗插遍大辰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入侵只持续了三日,却几乎毁灭了一座城市,大辰皇帝为息事宁“国”,主动献出三个岛屿,并同意加拉颠的条约,不仅割地赔款,且开放通商口岸,甚至允诺大烟作为正当商品参与流通。
消息很传遍大江南北,怨声载道,民多忿忿。
裙香楼,又现一位“名器”,为十三岁女娃,十年坐缸辛苦栽培,才有如今重门叠户的壮观。
女娃开脸的那日,正是焉容第三场夜会开办之日,裙香楼再现火热局面,一扫前几日民众因战败而气馁的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昨天乘高速大巴,很晚很晚才回到老家。
很喜欢济南的传统化气息,大明湖畔,曲水亭街,古雅学堂,教授古琴、茶道、香艺、国画、书法等等,可惜家人觉得我学这些玩意没用,只能自己攒钱,泪~~~
☆、重门叠户
别院,如意纹香形已经在香灰上摆好,香线一点燃,袅袅香烟便飘散在空气里,似雾雨天气西湖畔的拂风弱柳。
“这道是长寿公主梅花香,方子记牢了?”
“记牢了。”焉容往前一凑,深吸一口香味,心里极为满足充实,学了这么多天,总算能弄得像模像样。
“不可猛吸,容易破坏嗅觉。”衣缠香连忙阻止她往前探身,言语有些急促,“你再回顾一番,这次要你自个儿应对,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
焉容捏了捏眉头,缓解方才因谨慎而精神高度集的疲乏,笑道:“那我再看看,你去瞧瞧锦儿准备得如何了。”
“好。”衣缠香缓缓起身,一袭海棠红长裙委地如莲。
天近幕,尚霊城依旧繁华,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年了,这段时间往往是裙香楼生意最不够热闹的时候,到了明年开春才能红火起来,看来,人欲和猫狗发情似乎是同步的。
鼓声一响,两位男客鱼贯而入,绕桌坐好。焉容躲在屏风后往外看,只有两位客人,皇帝和沉陵。她原本为了避免让皇帝怀疑她的用心,特意又选了两张诗稿写下“幸得闻音”四字,那两人的诗里反应的态度都很积极,让她很是欣赏,却没想到今天都没来。
她出了屏风走到桌前,对着二人行了个礼,便动手将先前调好的香点燃,把泡好的大红袍倒入二人杯。两人对视一眼,沉陵端了杯子啜一口,过了好一会,皇帝才拿起杯子。焉容心咯噔一下,原来太监不在的时候,试毒的便成了王爷。
“原以为今日能有四个人来,没想到只有我们三人,那么我再叫一个姑娘过来,便凑四人,玩三句半如何?”
“三句半是什么东西?”皇帝问。
“是近些年兴起的一样曲艺玩法,往往是四个人一块,前三人一人说一句诗,最后那人说半句,但要与前头押韵。”沉陵解释道,眼里倒有几分兴致,这等玩法有别于接诗,因为最后那半句最为关键最是精彩,也最有难度。
“哦,那就玩吧。”皇帝神色淡淡,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我便把另一位姑娘叫过来。”焉容冲屏风那头招招手,衣缠香便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二人前头先行礼,再做到焉容身旁。
“人齐了,咱们开始吧。”焉容将那调香的香勺置于央,用手一旋勺子便转了起来,几圈后停下,落在衣缠香面前,于是她说最后半句。
衣缠香一旁坐着的是皇帝,另一旁是焉容,毫无疑问,前者最先开始,只听水滴落在水盘滴答作响,一呼吸间,皇帝方道:“弱冠长子不成器。”
沉陵一怔,这是抱怨太子不合他的心意?还是意在考验他的衷心?他再三掂量,接道:“教养方能合心意。”
轮到焉容了,她与衣缠香对视一眼,故作无知地笑道:“家父身教不可行。”
“放屁!”
这一句不是衣缠香所说,而是皇帝一时气愤所言,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他不会教儿子,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一见皇帝变了脸色,衣缠香赶紧奉上茶,安抚道:“这位爷,虽说您这句接得精辟,可该轮到我了,要按规矩才是。”
“嗯?何来精辟呀?”他越发恼火,想了想很是气不过。
沉陵连忙过去抚他的背,道:“玩乐而已,不能当真,不能当真,您消消气。”皇帝听闻过后才沉下心来,一想对方也不过是民间女子,并非有意针对他,便摆了摆手,道:“继续。”
“万里山河多秀丽。”
一听是夸赞大辰的,沉陵一时放松戒备,道:“青山巍峨水旖旎。”
“路有饿殍白骨积。”
“不死皇帝!”这下子衣缠香接得极,待皇帝反应过来,她早已说完了。
这是她们共同的目的,通过刺激皇帝让他改变颓废的现状,多关心民生疾苦,刺激的过程必定会有激怒,不知者不罪,统治者的气量不会小到特意去针对两名妓|女。
“你们……”他刚想为自己辩驳,但一想自己是出来询问古方的,便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怒火,反问道,“你们为何这般说皇上?”
衣缠香看他眼里隐现不解,便冷笑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当然死不了,只会看着逃亡的百姓饿死,被敌军无情地杀害。”
“皇上也是凡胎*,怎么会不死?若是负隅顽抗,只会死伤更多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