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焉容打算开口说话,嗓子痛得要死,好像被炭火燎过一般。
“好女儿,你可不要说话了,听妈妈的。”刘妈妈亲自为她洗了热毛巾,给她擦拭头面手心。
焉容用力点点头,心里的滋味怪怪的,说不上来感动还是什么,她知道自己是刘妈妈的摇钱树,倒下了她必定着急,但是能照顾她安抚她,让她心里宽慰许多。
刘妈妈一走,她又躺了回去,身体仿佛被一场火烧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干瘪躯壳,外头传来聒噪的吵骂声,声声刺耳。
“我看你什么病啊,装的吧,一盆子凉水泼下来包你活蹦乱跳!”衣缠香尖利的嗓音像砭石一般划在她的耳朵里,焉容翻了个身,扯了被子盖在自己头上。
衣缠香依旧喋喋不休,骂得越发难听:“贱人!丑八怪!小姐身子丫鬟命,啊呸,分明是婊|子命,作死!难怪你丈夫不要你!活该!”
一句话戳焉容的痛点,从床上挺了起来,赤着脚跳到地上,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开门朝着衣缠香丢了出去。“我就是死了,也得毁了你,叫你做不成花魁!”说完又抓过一个花盆,两手举过头顶,猛地发力摔向衣缠香的头脸。
衣缠香吓得七闪八躲,顾不得形象捞起裙子露出红色裤子,锥形小脚在地上跳来跳去,嘴里还不忘逞能:“有种你砸死我,砸死我啊!死娼|妇!”
“你嘴这么脏,怪不得你当不上花魁,赶紧回房拿开水洗洗吧!”焉容顾不得嗓子嘶哑,大声吼了出来。
原本围观的人看得热闹,一看俩人动了真格,生怕闹出人命来,三三两两涌上前去把衣缠香拉开,小梅和另外一个丫头给焉容架到床上,门一锁,人一散,里里外外又寂静了。
焉容被劝回了床上,眼睛还死死地落在门上,衣缠香那就是个失心疯,癫子,不就是从她来了之后抢了她的花魁么,犯得着如此?即便如此,她只伺候萧可铮那么一个人,难道还抢了她的生意不成?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脾气很差,在那刁钻婆婆眼前都能忍气吞声,低三下四,偏偏在衣缠香面前忍不住,时常想着一把撕了那女人的一张烂嘴,或者往她嘴里塞一把大粪哽死她。
如此一来,她的心痛全都被一把怒火烧光了,大闹大砸一番折腾过去,耗尽了气力,心也不是那么坠得慌,嗯,还挺消食的,她跟小梅说自己饿了,小梅高高兴兴地去给她下厨做饭。
第二日一早,萧可铮派人送来一堆补品,各样时新的布料胭脂首饰,刘妈妈咧着笑把东西送进来,哄着焉容:“好女儿,萧爷说她对不住你,给你赔个不是,你收着罢。”
焉容看着她眼里闪着的金光,心会意,虚弱地笑了笑:“我最近身子不舒服,用不到这些,还是妈妈拿去用吧,跟姐姐妹妹们分分也是极好的。”
“好女儿,你真懂事。”刘妈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手背,眼角的鱼纹又深了几分,“过几日萧爷有个宴会,你养一养,陪他去吧。”
焉容眸色一冷,好,萧可铮么,她恨的人里面,又多了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个衣缠香通过激怒焉容的方式治好了她的病。
化用了一个医案,就是对于忧伤过度的病人,可以通过激怒他来治疗,也就是所谓的情志治病。
哈哈,对于衣缠香这个人物的塑造,我下了好多功夫……喵~
☆、趁机揩油
约莫过了五六日,一清早小梅便敲了焉容的门,把她从睡梦叫了起来。焉容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干这一行的晨昏颠倒,她的作息时间跟那帮子人不一样,隔壁那位衣缠香黄昏起来非得弄得声响巨大扰乱她,叫她许多时候分不清是清晨将至还是暮色西垂,定了定方向,旭日东升,看来是早晨了。
习惯性地翻了翻床头的老黄历,上头写着:“宜嫁娶、交易,忌出行、迁徙。”焉容皱了皱眉,顺手将黄历合了上去,叫来小梅为她洗漱。
焉容出门的时候特意照了照镜子,里面的人较之先前清瘦了不少,大病一场瘦点也是该的,脸色发白,便多抹了些胭脂,但好在精神尚好,眸子黑亮,人也显得鲜活了许多。
小梅忍不住催促了她一声,焉容笑了笑,随她一路到了裙香楼的后院,那里停了两座轿子,一位小厮凑了过来,弓着身子道:“姑娘您这边请。”焉容颔了颔首,随他到一旁相对华丽的轿子跟前,正要上去,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娇媚的呼唤。
“妹妹您这是去哪呢?”衣缠香携着一身独特的香风款步走上前来,额头上还有些薄汗。
焉容对她不理不睬,抬脚便要往轿子上去,低头一看,一条水红色的帕子挡住了她的去路。“你是什么意思?”焉容眸子冷冷地扫了过去。
“没什么别的意思。”衣缠香对她抛了个媚眼,唇角笑意盈盈,道:“张老爷请我今个去流觞阁,咱俩顺路。”
“然后呢?”
“咱俩坐一顶轿子过去好不好?反正呀,这轿子宽敞得很,坐咱们俩是绰绰有余了对不对?”衣缠香不理会焉容鄙夷的表情,掀了轿子一屁股坐了上去,满脸享受的模样,畅地吐了一口气:“这轿子可真是软,好软,妹妹你上来吧!”
“哼!”焉容一把将帘子放了下来,扭头朝着另一顶轿子走去,跟衣缠香坐在一顶轿子里,那不是给她自己添堵么?好好一个大清早,就这么叫衣缠香搅合了,焉容觉得胸口闷闷的,抬手命起,将轿帘放了下去。
一路悠悠晃晃,焉容在轿子里小小地迷糊了一会,突然感觉一阵强烈的颠簸,睁开眼往窗外一看,流觞阁到了。衣缠香坐的那轿子走得晚,恰恰停在她的一侧,一身姿英伟的男子缓步走了过去,焉容一怔,这不是萧可铮么。他一掀开帘子,衣缠香就像一只小狗一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萧可铮面上的表情一僵,原本严肃的脸上平添了一抹笑容,两手环住了她的腰,却在看清怀人模样的时候突然松开手,慌张向后退了一步。
原来是另有居心,焉容恰时走出轿子,面带笑容款步走到萧可铮面前,微微屈膝行了一礼,笑道:“爷,您在这呢。”眼角一斜,看见衣缠香悻悻的表情,朝她得意一笑,气得衣缠香朝着她大翻白眼。
“嗯。”萧可铮的脸色迅速变得冷峻起来,伸手揽过她的纤腰:“走吧。”
两人走到一丛树下,一株桃花吐露香蕊,三两嫩绿细叶如裳,焉容的面色渐渐放松下来,从萧可铮怀里微微一挣,却感觉到腰身再度一紧。
“今个帮我拿下这笔买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萧可铮神色淡淡,一双眸子阴沉不见底。
焉容媚笑着看他:“什么地方?您知道我想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不会叫你失望。”
“好。”焉容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抬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萧爷对妾真是,了解很深呢。”
她还记得她头次登台的场景,萧可铮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冷漠恬淡,显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莺莺燕燕端着酒杯迎了上去,他冷着脸回绝,客气透着疏离。焉容觉得怪,哪里来的嫖客进了青楼不看美人,偏偏一个人喝闷酒呢?八成是叫不起姑娘吧。可偏偏她一掀面纱,萧可铮看她的眼神又是那么的怪异,有惊诧,有嘲讽,也有惊艳,最后出价一千两点了她,更是叫全场人咋舌。
她确实不记得自己哪里见过这个人,可他偏偏好像对自己很熟悉的模样,在床上折腾她就算了,生活上还要干扰她,她在他的面前好像透明的人一样,没有什么过往瞒过了他,可是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只知道这是个财主,有钱有势。
那夜他醉酒时说的话暴露他的情绪,再结合他接衣缠香下轿时的反应,焉容越发觉得可疑。“我说爷,咱俩从前认识?”
萧可铮只看着她,沉默不语,半晌突然笑了笑,“焉容,你这样说有意思么?”他缓缓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搁在她的头顶,焉容身子一僵,见他从她发隙里拈下一朵粉嫩的花瓣,这才暗松了一口气。
萧可铮凝视着手心里那朵娇嫩的花,轻吐了一口气将它吹散。“焉容,我知道你如今处境艰难,你怪我落井下石也好,睚眦必报也罢,我都不会叫你好过了,忘记也没有关系。”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却听得人心底发寒。
“呵呵。”焉容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真怪,难道这世上还有一个叫林焉容的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对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成?
“走吧,这桩生意看你的。”萧可铮满目鼓舞,牵过她的手,两人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了过去,一路上又仔细给她讲了事情原委。
这笔买卖关乎东坞翡翠原石的买入,东坞、汉两国相邻,常年交好,几百年来翡翠原石的价格一直很稳定,但是自打瀛岛从美洲购进一架轮船,其天皇乘船亲去东坞访问其国主,提出了一系列优渥的条件,使得东坞与汉的关系有些动摇,进而将影响到汉引进翡翠原石的价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