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镜走了。
她知道他定然生气了,走的时候把他贴身的令牌交给了她,他说他不放心高乘黄的人护送,把他带来的亲卫全都安排在她身边。
沈镜当时看她的眼睛很吓人,这种眼神只有在夜里她才见过。
沈镜吻着她的唇,像是一只野兽要把她拆吞入腹,他抱着静姝,摸着她软软的耳珠,“我给你两年的时间,两年后如果我没死,你也没嫁人,我会放弃长安的一切去南宛找你。”
“时间会让你忘掉过去不好的事。”
静姝想要拒绝,很快被沈镜堵住话头,“静姝,我也会生气,不要以为我可以一直这么纵容你。”
他语气实在算不上好,没有从前的和善,脸上威严,叫人不敢反驳。
静姝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她吸了吸气,“那我们的孩子…”
“我现在没有时间照顾他,孩子在你那养着。”沈镜揉着静姝的发顶,肯定道“你会是一个好母亲。”
静姝听到他的鼓励,抬眼看他,沈镜啄了啄她的水润的唇瓣,“你现在不是小孩子,我不在要照顾好自己。”
听了他这些话,静姝有点迷糊,说得好像两人只分别一段时间一样。
几月没见,静姝在沈镜怀里慢慢感受到了他的变化,她不自在地转过脸,沈镜倒没什么不自然,给她整理被他揉乱的衣裳,“南宛和大顺民俗不同,有许多东西你用不惯,饭菜也吃不惯,我会把府里厨房的仆从尽快送过去。”
“高乘黄虽然疼爱你这个女儿,但她是南宛女君,没多少时间陪你,这些细节她考虑不到。别挑食,别生病让我担心…”
静姝听着他絮絮叨叨严肃地说教,不知为什么心口闷闷的。如果沈镜两年后来找她,那她这么折腾去南宛一趟是为了什么?
沈镜结实的双臂抱着她,静姝没再说时候不早让他快走的话,她头埋在男人的怀里,这种安稳的气息慢慢把她吞噬。她这一刻好像忽然忘记了从前种种,只想抓住这最后一点儿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
“您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唠叨。”静姝嘴里嘀咕。
沈镜揉着她的头,“静姝,我比你大了二十岁。”
静姝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眼睛懵懂地看他,“所以呢?您就可以随便欺负我吗?我也是有脾气的。”
两人的相处稀里糊涂地回到了从前,她这认真的生气委实可爱,沈镜无奈地吻着她的眼角,“别这样。”
再这样单纯下去他就不会这么轻易放她走了。
沈镜的到来让静姝的心情反而轻松不少,好像心里的结自然而然地开了。她甚至开始期待两年以后,她是否能真正地放下这些事,和沈镜在一起。
到了南宛和大顺的交界,是一处蛮荒小镇。
边界时有摩擦,这里比长安要落魄得不止一星半点。街上乞儿无数,商贩无几,少有烟人间火气。
高乘黄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向外面看了两眼,很快手放下,叹了口气道“近春日,齐水镇已经三年没下过雨,这里的穷疾要比我当年来大顺时还要严重。”
静姝也想看看外面,被高乘黄制止,“你有孕在身,看不得这些。进了驿站后不要再乱走动,歇一夜,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
静姝没再多加动作,视线从车帘的缝隙里收了回来。
下马车时高乘黄给她披了斗篷,遮盖住全身,隔离外面的世界。
他们这一行实在太过扎眼,刚一下马车就有乞丐过来,“夫人您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高乘黄并未理会他的话,让仆从在周边拦住这些人,她带着静姝进了里面。
“可怪阿娘方才没救济他们?”高乘黄进了里间,看着沉默的静姝道。
静姝摇了摇头,“我了解他们,给了一个就会有两个,三个,甚至更多过来。长安尚且如此,这里的乞丐又多如牛毛,我们救济不过来,反而会招惹一身祸事。”
她很懂事,冷静的清醒。
高乘黄知道她以前的遭遇,不知该如何开口,许久才道“等回了南宛,阿娘会想法子帮他们。”
静姝慢慢抬头看她,迷惘的眼渐渐转亮,“多谢阿娘。”
静姝理解这些乞丐,也心疼他们。
高乘黄笑,“跟阿娘谢什么。”
夜里凉,静姝躺在床榻上,高乘黄过来又给她加了一床被子。
静姝迷迷糊糊弯起唇角,女儿家的依赖感十足,“沈叔叔,您也过来睡吧。”
高乘黄的手顿住,她看着安然熟睡的女儿,心里对沈镜是又恨又痛。他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又拐走了自己唯一的女儿。
高乘黄看向静姝隆起的肚子,蓦地背过身,泪水就砸了出来。她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她当年的覆辙。丈夫战死,为了朝政不得不疏忽孩子,走她的老路。
屋中寂静,门外忽然有黑影闪过,高乘黄眸中微变,看了眼身后熟睡的人,轻声走了出去。
外面有守夜的亲卫,高乘黄推开门,道“方才过去的是何人?”
亲卫相视一眼,疑惑,“回女君,方才屋外只有我二人。”
高乘黄多年的直觉不会出错,她眼皮跳了两下,马上就到南宛,决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出事。
“再加派两个人手,守好了。”高乘黄道。
亲卫拱手。
高乘黄回屋掩好门,进了里间。
水墨的围幔遮住床榻里,高乘黄怔住,随后快步走了过去,心里抖了下,一把掀开围幔,上面还有她盖的一床被子,却空无一人。
静姝睁开眼是在黑漆漆的屋子,伸手不见五指。这不是在驿站。静姝压下心里的惊慌,小声叫了一句,“阿娘?”
屋内并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