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我们是不是见过?"静姝回身,林晟芮看到她有几分面熟,一时又记不得在哪见过。
静姝垂下眼,袖中的双手攥紧,“你记错了,我们怎么可能见过。”
她手搅着马鞭,这句话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既然已经决定跟着沈镜,这些心思就都该放下,她不想惹得沈镜生气。
林晟芮并未怀疑静姝的话,但他总觉得面前这个娇弱的小姑娘有点眼熟,“我叫林晟芮,前不久刚到这来喂马,稍懂些御马术。我看姑娘娇弱,再摔着就不好了,不如我来教你。”
他说完好像意识到这句话有些不妥,解释道"姑娘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这学府看管严苛,没有牌子进不来。"为了证明自己,林晟芮真把自己贴身的牌子拿了出来。
这个少年比她想的要干净。
理智告诉静姝要拒绝,可是内心的情感让她无法说出口。如果再没见到他,他们的关系仅仅止于此,可是如今他们再次相遇,静姝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开口,“叶柳,你去外面等我。”
在驿站里叶柳并不知道林晟芮和静姝的事,但现在听到表小姐这么说,她心里惊异,表小姐从没接受过别的男子的示好,今日的事若是国公爷知道,恐怕又是一段风波。
“表小姐,”叶柳想要劝阻她。
静姝并没让她把话说出来,“御马而已,我一个时辰后就会回去。”
她把本来的半个时辰改到了一个时辰,她想再多留一会儿。
叶柳不敢多言,退了出去。
林晟芮道“我与姑娘是不是在一家驿站见过?”
“我看姑娘的婢女在这,姑娘许是不方便说,姑娘放心,这件事我会保密。”他道。
除却和沈镜的关系,静姝从未这么胆大地做过一件事,她咬唇,“今日御马,你可否也帮我保密?”
林晟芮笑道“自然。”
毕竟姑娘家和一个男人单独待在一起。传出去终究对她名誉不好。
“哦,对了。”林晟芮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我是走镖的,我看我与姑娘投缘,这是我镖局的信物,你要是想送什么,不管送到哪,送给谁,我都可以办到。”
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牌子递了过来。
静姝被沈镜保护得好,从未见过镖局的江湖人。她以为江湖里的人都应该像话本里说得那样五大三粗,横眉竖目,想不到还有这样眉清目秀的郎君。可他既然走镖,又为何到这来打扫马场?
静姝心里疑惑,但她没问出口,“这个是不是太贵重了,你拿回去吧。”
毕竟才一面之缘,静姝不好收下。而且静姝拿着回府万一被沈镜发现怎么办?
林晟芮亦没过多解释缘由,把她伸过来的手推了回去,“一块令牌而已,算不上贵重,我本来就是干这个的,姑娘有事相求,对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他拒绝的干脆,静姝也不好推三阻四,就收下了。若是沈镜问起,她就说自己买的好了。
“姑娘还要学马吗?”他问。
静姝点头。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场。
林晟芮好像真的是在教她御马,从头到尾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一举一动都有君子风度,恰到好处,不让人反感,反而如沐春风。静姝也慢慢挥掉其他的心思,专心地和他学。
“我小时候是跟着我爹在草原上长大,不论什么马到我手里都像猫似的听话。”
“有一次草原其他部落送过来一头烈马,性子暴烈,谁都驯服不了,还死了不少人。我爹劝我不要多管闲事,我不听,偷偷跑去训了,结果这马到最后真是被我训得服服帖帖!”
林晟芮说得骄傲,有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静姝骑在马背上,手拉缰绳,听他讲着抿唇忍不住笑。
整个过程林晟芮始终都是多话的那个,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把家中镖局这些年他身边发生的事在短短半个时辰内都和静姝说了一遍。
斜照下的日光打在少男少女的身上,一人牵马,一人坐于马上,情形分外和谐。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人,可他依旧相信光,留存善,保持着少年最初的天性。
静姝一时有些羡慕他,也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对林晟芮一见心动。她从小被家人抛弃,老乞丐把她抚养长大,当乞丐多年让她看尽人世丑恶。
后来她被沈念臻捡回去又遭了那样的折磨。静姝生性胆小,是沈念臻逼她这样做,她才求了沈镜。弯弯绕绕,她一直蒙骗自己,假装单纯地活着,直到她看到林晟芮,才知道什么是干净。
她最初的心动源于她想要看到真正干净的自己。
“你呢,你去过哪?”他这个人自来熟,不过一会儿就自动把姑娘去掉了。吊儿郎当地拉着缰绳,嘴里叼着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狗尾巴草看她。
静姝收回思绪,卷翘的长睫轻颤,“除了长安,我没去过别的地方。”
他似乎听出她话里的落寞,不想勾得她伤心,嘻嘻哈哈地打断,“真羡慕你不用四处飘荡,我这么多年也想找个稳定的地方待着。”
静姝听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没有接话。
林晟芮接着道“不久我要离开长安去西北押镖,那边有好多稀奇古怪的小物件,你要是喜欢,我带回来送你。”
“去那些地方也就是为了看这些,其他没什么好玩的。你看到这些东西,就等于去过了!”
他说得随意,少年英姿恣意,四处漂流,看尽世俗风景,好像没有什么烦的事。
静姝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份,她只能任性这一次,若是再像这样下去,依着沈镜霸道的脾性,说不定还会牵连林晟芮。
静姝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
他们的关系,就应该止步于此了。